驾校人物志

老胡篇

001

老胡是个花心的人，他常说，男人不花心，身体有问题。

但是我知道，花心的人，也曾有过痴情，情痴之处，只怕许仙白娘子也不能比。

老胡没有结婚，或者说，结婚后又离婚了。

所以他花心。

可是老叔知道，老胡花心是有原因的。

所以讨厌花花事儿的老叔，包容着老胡。

002

1984年，云南。

战火硝烟。

士兵们焦急的盯着身后的来路，他们在等待补给。

炮弹开始爆炸，不断的落在蜿蜒的山路上。

硝烟散尽，一辆军车载着物资，从滚滚烟火中杀出，它如同一只狐狸一样，狡猾的避开了可能的弹着点，然后开到士兵面前。

驾驶室里，一个英俊帅气的军人露出被烟熏火燎的脸，然后微笑，后来有人叫他狐狸，说他开车像狐狸一样狡猾，这个军人很高兴。

003

老胡有一把梳子，老梳子，脏的不成样子，缺了很多齿，但是老胡继续用。

我劝他换掉这个梳子，老胡总是摇头。

老胡总是嘻嘻哈哈，跟我搭伙一起带学员的时候，总是喜欢色迷迷的盯着路边姑娘的屁股，偶尔还会发出一声狼嗥，如果引来姑娘的白眼，他会哈哈大笑，然后做出一个很猥琐的动作，如果姑娘不理他，他会吹起流氓哨。姑娘依然不理的话，老胡会忽然暴喝一声：“美女，掉东西了。”

这时候的美女多会回头，然后老胡贱兮兮的一笑说：“看什么，又不是叫你美女。”

有美女可以看得时候，老胡总是会很兴奋。

004

因为及时送到了物资，老胡得到了嘉奖，他拿着奖章，看了半天，然后去洗澡。

那时候的云南老山前线，是战场，但是纷乱的战场中总会有一些宁静的东西，让人们去珍惜，比如说狐狸喜欢的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湖。

一天，狐狸从前线回来，就去洗澡，夕阳晒在他古铜色的腱子肉上，折射出淡淡的金光。

一个傣族女孩恰好路过这里，看到了赤身裸体的老胡，惊呼一声，丢下手里的东西落荒而逃。

老胡更是惊慌，一下钻进湖水中，直到憋不住才出来。

他看到了女孩遗失的东西，一把普通的梳子。

005

老胡除了好色，还好酒。

喝醉了的老胡，很安静。

老胡还喜欢看电视，看战争片。

《我的团长我的团》首播的时候，老胡和我在一家烧烤摊吃烧烤，旁边是几个年轻的90后男女，嘴里总是带着脏字。

《团长》里的小醉出场，邻桌女孩子大喊：“服务员，换台，这个女人咋跟猪头一样难看呢？擦，傻叉才看这种电视剧，跟叫花子一样。”

话音刚落，老胡手里的啤酒瓶就扔到了女孩子面前的桌子上。

006

后来狐狸发现，自己洗澡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年轻的傣族女子在这里经过，然后唱歌，然后装作不经意的看到赤裸的老胡，然后捂着嘴偷笑，看着老胡惊慌失措的钻进水里。

后来，狐狸叫这个女孩子小醉。

小醉跟狐狸熟了，偶尔也会坐坐狐狸的车。

小醉说话，狐狸不懂，狐狸说话，小醉不懂。

但是两个人都懂得一个词，爱情。

007

老胡喝醉了很安静，但是那天在烧烤摊，老胡不安静。

他的举动引来了脑残的尖叫和怒骂，然后已经喝得有八分醉的老胡晃晃荡荡一拳打倒了一个男孩子。

我也很无耻的用马扎偷袭了一个想偷袭老胡的人，马扎的一角把偷袭者的脑袋砸开了口子。

在JC叔叔到来之前，我跟老胡跑路。

我开着车，带着七八分醉意的老胡回家，路上，他忽然开始沉默的流泪，然后喃喃的念叨着一个词，小醉。

008

战场永远是纷乱的，即使，那平静的湖水，也会被打破。

狐狸开始厌倦战争，他并非渴望和平，而是渴望退役，然后带着傣族妹子回山东老家。

狐狸喜欢吃小醉做的米线。

小醉喜欢给狐狸做米线。

009

我喜欢吃过桥缘的番茄米线（这不是广告哈）。

RP极高的我喜欢跟朋友分享我喜欢的东西。

老胡跟我去吃了一次番茄米线。

然后老胡骂这里的米线难吃。

我很不解，难吃就难吃吧，为什么老胡的眼睛会是红红的？

010

诺贝尔制作出了丨炸丨药。

然后，世界就乱套了。

但是没人知道，其实中国人很早就会使用丨炸丨药，只是很多时候，这种杀伤性的东西被中国的古人用在庆典上。

当然，我们看着《地雷战》长大的70后80后可能更不知道，地雷这玩意，是明朝人发明的东西。

狐狸当然不知道地雷是谁发明的，但是他知道地雷的厉害。

小醉也知道。

但是知道并不代表能够避开。

一个下午，狐狸在湖畔听到一声爆炸声。

人世间少了一个叫做小醉的天使。

阴世间多了一个叫做小醉的冤魂。

011

我喜欢读书，读小说，读兰小龙的小说。

卅四死的时候，我会哭，零失去耳朵的时候，我会哭，二十说，劫谋，你他妈的有便宜不占能死啊？我继续哭。

其实很多时候，我的内心似乎更像个女孩子。

看到兽医死的时候，我没有哭。当迷龙跟烦了去山崖下把兽医的尸体像天使一样带回去的时候，我哭得稀里哗啦。

老胡讨厌读书，读书对他来说，是折磨，是催眠。

但是老胡借走了《我的团长我的团》，还给我的时候，书已经旧的不成样子。

前几天我继续重读这本书，发现很多地方都有折页跟手印。

后来我发现，每一个有折页痕迹跟手印的纸上，都印着小醉的名字。

012

狐狸复原回到了老家。

家里人给他介绍对象，谈一个吹一个。

因为没人知道，每当深夜，狐狸会抱着一把梳子哭泣。

后来狐狸渐渐长大了，他开始跑运输，有过数不清的女人。

但是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女人，在与他高丨潮丨的时候，能够听到他心里念叨的那个名字，小醉。

后来狐狸进了驾校，跟着一个姓刘的复员军人一起做教练，后来，这个姓刘的成了全市最大的驾校的校长，狐狸则继续当教练。

后来，人们都叫狐狸为“老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