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是近郊又在公路旁，不一会儿功夫，围观的人群就黑压压的挤成一片，连交通都被堵塞了。这时人群中突然有几个学生扯出横幅：“为0 王0 娇0 伸 0冤！！”白底红字分外刺眼。一些学生站出来，向围观群众讲述王娇事件真相。据学生们讲，王娇是在一家旅馆被四个韩0国海员**的，为了灭口歹徒们竟将王娇从窗口扔下楼，被活活摔死在雨搭上。公0安0局将犯罪嫌疑人询问一番后，竟糊里糊涂以自杀定论，将几个韩0国恶棍放走。消息传来，学生愤怒了，找到公0安局质问，可警0察竟污蔑王娇向外国人卖0淫，同学们自发来吊唁王娇，因被阻挡见不到尸体发生冲突。学生们的讲述立即得到围观群众的同情，人群骚动了，场面越来越混乱。

这时有几个情绪激昂的学生，喊叫着要抢出尸体抬尸示威，为同学讨回公道！学生们群情激愤起来响应，他们流着眼泪呼喊：“杀人偿命，天理公道！中国人挺起腰来！”一些学生则大骂铁英是走狗汉奸，情绪激动场面悲壮。

铁英对着学生们道：“你们要看尸体找公丨安丨部门批准，本人职责所在，没有办法，谁要胡来，就别怪我这铁拐杖，认理不认人！”说着用铁拐仗指着众人，目光烁烁如电，学生们的口号声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冲突一触即发，形势危急。

就在这时突然警笛大作，几辆警车尖叫着冲进院子，一群武警冲下车来，唰的站成一排护住停尸房和铁英，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进来，一个中年胖子走下车，用手提喇叭对学生们高喊道：“同学们，大家要冷静，一定要相信政府，相信公丨安丨机关，案子涉及外事关系，比较复杂，现在还在调查阶段。同学们不要受一小撮坏人挑唆，赶快回去上课！我要求你们立即离开这里！立即离开这里！五分钟后开始清场！五分钟后不离开者，后果自负！”说完中年胖子钻进了轿车。

面对着警方强大的压力，学生们聚拢在一起，他们手挽着手结成人墙，将女生和体弱的同学护围在中间，悲壮的《国际歌》响了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警车上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请同学们自动离开现场！请同学们自动离开现场！”可学生们激昂的歌声却没有停止，院子外面警笛声此起彼伏，警方已经调动大批警力前来增援，双方的对抗在加剧。警车上的高音喇叭重新响起：“围观的群众赶快退场！围观的群众赶快退场！”

气氛更加紧张了，一些围观的群众纷纷退出院子。

“在给你们最后五分钟，在给你们最后五分钟！”这是最后通牒，声音严厉冰冷，萧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学生们齐刷刷跪倒在地，那副“为王娇伸冤！！”的横幅在风中瑟瑟抖动着，歌声噶然而止，院子里一片肃然。丨警丨察们愣住了，院外面的群众默然了，连警笛也停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突然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闯了进来，他们端起照相机对着现场叭叭叭就是一通拍照，有几个老外竟现场采访起学生来，学生们情绪激昂地用英语回答他们，这一下老外来了精神头，嘴里叽哩哇啦不知说些什么。突发情况谁也不曾料到，丨警丨察们顿时呆住了，他们不知该怎样应付这种局面。有了友邦的干扰，清场行动被迫暂停，情景尴尬滑稽，丨警丨察们哭笑不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有洋人插手那事情就不得了，如果让友邦惊诧了，那责任谁又能担当得起呢？

书中暗表这些老外是德国德库塞公司到滨海来参加招商引资洽谈会的，中间也有一些外国记者，他们驱车经过这里，见到这么些人面向丨警丨察下跪，顿感稀奇便停下车采访起来，这些老外似乎对中国的事情很感兴趣，焉有不凑热闹之理？学生们见有老外支持，情绪更加激动，口号声此起彼伏。

这时学校领导和老师们都赶来了，他们分头做学生们的工作，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大人物的话确实是至理名言，同学们的思想逐渐开始松动，一点点的便崩溃瓦解了。他们已经认识到如果把事情整大发了，弄出了啥国际影响嘛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就在这时警车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请同学们让开！请同学们让开！”大家仔细一看，丨警丨察们都纷纷上了车，警笛鸣响起来，警车鱼贯而出，一场迫在眉睫的冲突烟消云散。

警方主动撤出了现场，学生们也在校长和老师的劝导下开始退场。刚才还慷慨激昂的老外，望着学生们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表情古怪，他们实在弄不懂中国的事儿。可不是吗，这年头好多稀奇古怪的事儿连中国人自己都整不明白，别说那些红头发绿眼珠满嘴鸟语的洋鬼子了，想掺合中国的事儿，还是省省你那洋精神吧！你当中国人傻啊？你们想掺合的事儿，还有啥好事呢？

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空气潮湿沉闷，经过了这番折腾，铁英和瘦老头都感到疲惫，他俩躺靠在那里昏昏欲睡。电话铃响了起来，瘦老头接过电话，电话里声音粗暴严厉：“是老侯头吗？我是柴处长，你是咋搞得啊？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是个老同志，任何时候都要负起责任来，咱们这是条特殊战线，关键时咋就把不住舵呢？让那个瘸子胡来，险些造成重大国际影响，上级正在追查责任，你们要对事件负责……”

瘦老头认识这柴处长，尸体存放中心与局子里有着复杂特殊的关系，可这次他没买柴处的帐，他对着电话道：“柴处，这话可就不对了，要不顶住这帮崽子，说不定鼓弄出啥乱子来呢！要是抢走尸首抬尸游行，这责任你担还是我们担？你总拿不是当理讲，这活儿还让不让我们干了？”瘦老头上来倔脾气，啪的挂断电话，嘴里嘟哝着。铁英在一旁既诧异又感动，诧异的是自己冒险尽职尽责竟受到批评，感动的是这个让他有些反感的瘦老头，竟然敢这样仗义执言，连处长的电话都敢摔。

铁英道：“老爷子，你是个好人，谢谢你了！”

瘦老头咧着嘴笑道：“屁大的官儿，僚子可不小，老子扛枪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转筋呢？”

铁英好奇地问：“老爷子你还扛过枪？我咋没看出来呢？”

瘦老头来了精神道：“老子淮海打黄白韬，朝鲜打美国佬，死的人海了，从来没做过孬种！前几年我那小崽子要去当兵，大队支书崽子也要去，我说了几句气话，差点被他们打成现行***，妈的！还有没有王法？我拿出朝鲜战场二等功勋章，他们才傻眼捏贴了！可是我不干了，告诉我那崽子，这个兵咱非当不可，这个脖颈我非得给他直过来，我让小崽子给当年十纵老司令宋时轮写了封信，没想到还真回了信，县里知道了，立马派武装部参谋来我家，就这样我那小崽子才当上了兵。要不是这件窝心事儿，这些兔崽子们哪儿知道老子当年的威风！”瘦老头说完，点上根烟抽了起来，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那烽火连天的战场。

铁英道：“没想到是位老英雄，真是失敬！”

瘦老头笑道：“小伙子，你的功夫不错嘛！年轻轻咋愿意干这行呢？是不是有啥难心事儿？”

铁英苦笑道：“还是老英雄眼毒啊，过去的事儿一言难尽啊！”

想起以往的事情，铁英心口窝隐隐作痛，神色不觉暗淡下来。

瘦老头叹道：“家家都有难唱的曲儿，人人都有难念的经。没难处谁能干这个啊！整天和横死鬼打交道，一不留神就会遭来是非，这可不是个安生之地啊！”

铁英道：“我干这个就是想多积攒些钱，再去寻找那个被我救下的女人，还我一个清白，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了残疾。我对离婚的妻子和孩子，对老人都没法交待啊！”铁英向瘦老头讲述了自己坎坷离奇的经历，这个刚强的汉子眼圈湿润了。

瘦老头诙谐道：“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劫案中的鬼影？当时可轰动滨海啊！”

铁英苦笑道：“可不是嘛，局子把我当成嫌疑犯好通调查，单位炒了我的鱿鱼，报纸说我是滨城鬼影，老婆不理解我，领着孩子跟我拜拜了，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跑这儿来给人看尸首……”说到这铁英鼻子一酸泪水簌簌而落。

瘦老头默默地听着一声不语了，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和一包花生米，叹口气道：“咱爷俩喝两口，今晚不走了，年龄大了到哪也没人待见，搁哪当不了背风了，也好给你做个伴吧！”

二锅头花生米凄风冷雨伤心事，老少二人唠到动情处无不感慨唏嘘。夜昏昏暗暗，雨零零落落，风萧萧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