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理会周围的声音,一心一意地射出了枪里剩下的几颗子丨弹丨。
就算是“校枪”吧,果然是“指哪儿打哪儿”的一支“零号枪”--瞄下8环,打下8环,瞄10环,打10环,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情么?
我回头看看身边围观的“狼队”官兵,面对我的手枪射击“成绩”,大家的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敷衍,张宇也忍不住在我身边小声抱怨:“小郭,你是怎么打的啊……”
我这时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地轻松,居然轻轻地笑了:“急什么,一切尽在掌握中,游戏刚刚开始。”说完,我一只手验枪,退出了空弹匣,另一只向哈吉亚耐夫伸了过去。
不等哈吉亚耐夫说啥,手快的马丁就塞给我了一只新的弹匣,我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拿着弹匣的手大拇指示意地动了动。哈吉亚耐夫好像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冲身边人嘟囔了一句,那人立刻跑到一边,找了一把子丨弹丨捧给我。
我点点头,把空枪插回腰间,开始往弹匣里一颗颗地压入子丨弹丨。
马丁和张宇都不明白,又不好多问。多数马其顿兵也和他们一样,在一边小声地议论起来--他们肯定在奇怪,这个中国小个子为啥放着现成的弹匣不用,非要自己压子丨弹丨?
我头也没抬,但是我能感到哈吉亚耐夫在看着我。这个曾经在世界上最精锐的几支特种部队受训过的家伙,一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擦拭保养武器和给武器压子丨弹丨,就是和这位“伙伴”最好的交流。外行们常常惊异于那些出神入化的枪法是如何练出来的,除了靠子丨弹丨堆,还有呢?
枪得成为你的“朋友”。
要交上这个朋友,你就得常伺候它。擦枪、压子丨弹丨,这些活儿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用手摆弄它,用手熟悉它,和它交流,和它建立感情,让它成为你手臂的延长,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上下相维,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只有这样,才能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准确地击发,甚至不用你去多看,你的身体,你的伙伴,你的友谊,会毫厘不差地击中你的敌人,你的目标。
说起来已近玄幻,但却是军人一种特殊的仪式。
我缓缓地压上了15发子丨弹丨,轻轻地把弹匣在左拳上磕磕--这样会使得供弹更加顺畅,然后把弹匣插进了这支CZ手枪里--我这个刚刚认识的新朋友。
看见我压完子丨弹丨,周围的马其顿兵们也渐渐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他们要看看这个中国人如何在这群专家中间表现。
我的心里也很明白,要想“班门弄斧”,在这群“专家”中打出风头,光凭技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枪的精度那么高,大家都是行家,几乎人人都能打满环,再好的本事也显不出来。要想赢得这群“鲁班”的喝彩,非得利用心理战术不可。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给你们来个欲扬先抑。
SHOOT SHOW(4)
那天我穿着一身临时换上的旧迷彩,没戴帽子,出国一个多月头发掉了不少(战争期间使用贫铀弹残留辐射所致),这会儿干脆剃光了,“军容”实在是不敢恭维。
我先冲着这群家伙诡异地一笑,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表演小品似的把枪插到了裤裆上,背对着靶子,蹲了一个马步。
这几个动作顿时就把围观的家伙们逗乐了。还不容他们思考我为什么这样做,就在笑声中,就在这轻松的一刹那,我出手了--
转身!
拔枪!
上膛!
速射!
移动中射击!(Shoot on move!)
枪声打断了所有的笑声和议论声,淹没了每个人的耳朵。
枪燃的火花,几乎一直没有停歇。
这是一种真正的“实战”射击术。
如果这是在一场战争中,那么眼前的这些枪声和火光,以及迅雷不及掩耳的子丨弹丨,就会震慑并杀死敌人。
这样的射击方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陌生。
从英国的赫里福德到美国的布拉格堡,再到以色列特拉维夫郊外的沙漠,世界上每一支特种部队都熟悉这样的一种手枪射击方式--毫无疑问,他们也都是这样做的。
“狼队”的队员们一定也有这样的训练,但是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国军人,会在这种时候,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使用出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双手持枪,枪口几乎抵到了靶子中心--在这20米的移动中,15发子丨弹丨只剩下了最后1发还留在膛内,如果是在实战中,此时应该换上一个新的弹匣了。
反恐部队的战斗技术和一般的部队有许多不同之处,尤其在射击技术方面的差异更大。对于一般部队来说,在普通的小规模战斗中,即使有一发子丨弹丨没有命中目标,也不会遭到责难。但是反恐部队就不是这样了,要是不能一枪命中目标,人质就有可能因此遭到杀害。
在争分夺秒的反恐作战中,常见的基本战术都派不上用场,任何一名队员都不会对恐怖分子抱有同情之心。只要稍有疏忽,不但自己可能送命,连带同袍战友和人质都有可能为此遇害。因此,为了有效地遏制恐怖行动,在实际作战中,在恐怖分子倒地之前,我们会一直开枪射击,不会给对手任何反击的机会。
所有的射击点都落在标靶的“身体”中央区域,即使子丨弹丨的落点略有偏差,也绝对可以命中人体的维生器官。
快速,准确,猛烈。
眼前的景象正是如此。
14发子丨弹丨密集地挤在了一起,环数根本无法统计,胸环靶中央被打得稀烂。
我退出了空弹匣,退出了膛内最后一颗子丨弹丨,验枪后交还。
这时候我才发现,马军特种部队的光头司令也来了,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他曾经随国防部长访问过中国,亲眼见过解放军迎接外宾的射击表演,也许还看过着名的双枪打鸡蛋,但眼下这手也许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拉住我,兴奋地用英语嘀咕。大意是说,我看到了,你不仅仅是一个武术教练,你非常优秀,非常全能,你是一个真正的“Special Force”。我想知道,像你这样的“Special Force”军官,在解放军里有多少?
光头司令这番话是用英语问的,不用张宇翻译,我也能听个大概,但是他这个问题可挺让人为难--尽管可能是他是随口一问,但是我却不能随口一答啊,外事无小事,谁知道哪句话就涉密踩地雷了?说真话,说假话,还是不说话?
光头司令笑眯眯地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看看身边的张宇,他也觉出麻烦来了,悄悄冲着我皱眉摇头,嘴抿得紧紧的。
我想了想,拍拍他,说:“这么翻,你就告诉他:我只是解放军中的普通一兵,像我这样的人,我们有很多!”
丨炸丨弹袭击之后
44 丨炸丨弹袭击之后
如果说在“中国风情”里遇到小流氓那次就算是“遇险”,可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在马其顿的半年里,我和张宇算是多次出生入死了。连分派给我们的路虎车都被街上的流弹打坏过,相比之下,之前和小流氓的那次摩擦,只能算是开胃酒。
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利用自身特长,根据安保任务的原则,在地图上仔细研究过我们的活动情况。
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内,我们的活动比较简单,除了上班回家的路上不太安全,得多加小心之外,还算与社会隔绝。那么等到在马其顿渐渐打开了局面,新的麻烦也就接踵而至了。随着外出活动的增加,安全问题逐渐显现出来。活动半径的扩大也就意味着接触的社会面更加广阔,这其中的复杂程度,成几何倍地激增。
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严峻的社会治安,很快给我们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