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是每天上课都成为对我的一种折磨，眼睁睁看着时间过去，但是我却很难感到工作的顺利推进，这种尴尬的场面也要辛苦维持，虽然风平浪静，但主动权永远不在我手里，总让人感觉不是个事儿。那一段时间武官还老去看，洋徒弟们还挺尊敬他，如果他不在现场看着，只怕会更不配合了。

一天下午，我和张宇去使馆汇报任务，事情完了都快走了，临出门，给武官叫住了。

“小郭啊，”武官语重心长地说，“训练开始这几天的情况我也看到了，你很努力，就是马其顿学员们对训练不是很配合，为这事我找马其顿特种部队的司令了解了一下情况。”

“他怎么说？”

“他的态度不算明确，说他只看训练的效果，其他的事情他不管。所以小郭啊，你的担子还挺重的啊！”

啊？！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学员们不配合，那训练还能有什么效果？

武官接着说：“以前马其顿军方也邀请了一些民间的格斗教练来教功夫，效果都不怎么样。这次你来，又有许多波折，所以估计他们对这次训练的效果也没抱多大希望，也并不太重视。他们虽然不重视，可我们不能不重视，毕竟这是我国第一次向国外派出武术教官啊!”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完成这项任务。”看着武官充满忧虑的眼睛，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小郭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尽力而为吧。那些马其顿人现在虽然对你的态度不太好，可这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如果你拿出本事给他们瞧瞧，让他们真正佩服你，那你的工作就好开展了。马其顿人，尤其是马其顿军人，还是比较佩服有本事的人，得全靠你自己了。”

是啊，想要让他们服气，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每天光在课堂上教人招式还不够，现在该在日常生活中“出招”了。

突然袭击（1）

25 突然袭击

谁也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出招”，马其顿方面倒是抢了先机，给我来了个突然袭击。

大概在开训第十天上，我带着这群徒弟正在压腿，就看马方的翻译提着个包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人还没站稳，就边走边喊，摆手叫我们先停下。

这小子大概是真的急了，叽叽咕咕说的全是马其顿语，我和张宇听不太懂，面面相觑，就看那家伙也顾不上用英语解释，拉开包就拿出一盒盒的迷彩伪装油给学员们分发了下去，边发边叽叽咕咕地叮嘱几句，张宇实在憋不住了，上去问了几句，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好，小郭！马其顿安排了一群媒体过来参观，报道训练的进展情况。妈的，事前怎么没通知我们啊！”

突然袭击！

徒弟们正七手八脚地往脸上涂抹着伪装油彩，动作倒也十分熟练，眼看就剩我和张宇两个白脸，而体育馆的大门口，一群扛着炮筒、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记者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记者来采访，军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倒也正常。特种部队是保密单位，执行的都是秘密任务，而每次出击都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就有可能遭到潜藏敌人的报复。我在国内的时候，也常遇到类似的情况，特种兵的照片极少出现在公开报道中，要么戴上头套，要么抹上伪装油彩，那还是在和平环境中，而在马其顿的情况则更复杂，这边刚打过内战，我手下的这些学员们又是马其顿国防军的精锐，在这么一个国土面积不到三万平方公里，总人口两百多万，民族矛盾尖锐的小国家里，他们的真实面目是肯定不能公开地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的。

学员们画好油彩之后，管事儿的参谋才跑过来告诉我说有记者来采访，我心想，这通知来得可够及时的，记者都在门口了。

张宇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一边用眼神示意我“来者不善，多加小心”，嘴上一边翻译这个参谋的话，这次采访就是要看看Master Guo的教学过程云云……

这边说着，那边的记者们呼呼啦啦就来了，一大群，长枪短炮在体育场里站了一堆。

在国内我们也当着记者表演过，可这会儿是人家的地盘，记者们都盼着你出点岔子才好呢。说不紧张是假的，站到队列前面，心怦怦地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排头几个学员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眼睛里透着一种讥诮。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妈的，这几个小子不会这时候给我搞点事出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也躲不掉了，开始吧。

“成拳术队形--散开！”

一声令下，马其顿徒弟们呼啦散开。以前是当师父，一直没注意看整体效果，现在看看，一个个身高体壮，动起来也还算精悍，总体效果不赖。

刚才带着他们在操场上跑了几圈，身体已经热乎了，这时候再做点简单的体操，把身体给活动开，扩胸，活动腰腿踝关节--马其顿徒弟偷懒，这一步要不是我看着，他们热身能热两小时。

跟着就是压腿，每天的准备活动都是这套，虽然一个个龇牙咧嘴，压得辛苦，可有我在一边看着，他们做得也还算认真。但今天记者来了，这群家伙像小孩似的开始人来疯，压腿的时候糊弄，以往被我看见，一瞪眼就老实了，今天可不是，我一眼瞪过去，那边却是一张嬉皮笑脸，毫无收敛的意思。

这么大个人了，也算是马其顿的精锐部队，居然像个小孩似的玩两面三刀的把戏，我这个气啊，好啊，平时你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记者来了就想给老子露露脸？好吧，看看谁露脸！

突然袭击（2）

马其顿的管事参谋大概颇有作秀心得，配合记者搞宣传很有一套。他看我们压完腿，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把队伍排成四列横队，把我拉到中间，说这样拍照取景方便。

好，听你的!

今天记者来了，咱也得秀一下。平时从军事学院到国家体育场，加上大使馆、军营，把中餐馆也算上，也就五个据点，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些马其顿老百姓看看，中国特种兵是怎么样的！

我来到队伍中间，当时一个坐地上，然后就开始讲课：“在中国功夫中，腿法所发挥的作用非常重要，其原因是腿比手长，攻击距离远，攻击范围也比拳头大；腿担负着支撑身体的任务，下肢肌肉群也是人体最发达的肌肉群，力量要比拳头大得多；腿法的进攻隐蔽性好，进攻方法多。想要练好中国功夫，腿部柔韧性和协调性必须要好，现在进行的训练就是为了提高腿部的柔韧性。”

堂吉诃德说翻译好比是“从反面来看花毯”（es como quien mira lost apices flamencos por el reves西班牙语），我刚才这一通话算是经过两次“反面看花毯”，到了马其顿的大兵们那里，能听懂的可能性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其实这些道理，之前我早就用尽量平实的语言和他们解释过，现在之所以拿出来再讲一遍，是因为今天有记者来。

我不想炒作，也不是人来疯，只是想把中国功夫真正地留在马其顿。

我来这里的任务是教马其顿军人中国功夫，根本没时间，也不可能去教普通的老百姓，仅仅依靠军队系统的学习所产生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如何能让中国功夫流传开去？今天记者们来了，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的言行很可能会被记者们发表，中国功夫将通过这种方式被马其顿的普通老百姓知道--哪怕是一个动作、一张照片、一句话，机缘巧合之下，都有可能在一个人心里留下影子，使他产生对“中国功夫”最初的兴趣。想当年，一部电影《少林寺》产生的巨大影响，让多少少年的人生轨迹从此发生了改变，走上了习武之路？

斯科普里有不少跆拳道馆、柔道馆，可就是没有中国武馆。身为军人，我不可能去做一个专业的中国武术推广者，但是我可以利用我现在的一切机会，向马其顿的百姓介绍中国功夫--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的中国人踏上马其顿的国土，我希望那时候，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对中国一无所知也缺乏兴趣的马其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