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认错人的状况并不算意外，别说老外，去大使馆报到的时候，大使都差点把张宇当成教练。但眼前这个特种部队司令的眼睛里除了尴尬，还流露出一丝失望--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如果是在国内，到了这种时候就需要露两手震慑一下。世界各国的军队都大同小异，强者为王，如果一开始给人看不起，而自己又不争取地位的话，以后的工作只怕很难开展。但是眼下，给这光头司令露两手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更何况初来乍到，对方情况不明，还是忍忍吧。

光头司令向我们介绍学员班情况的时候倒是很客气：“我们的特种部队自从成立以来打了很多次仗，经历了很多次战争，现在刚刚平息了内战，是一支能打仗的部队，但是也出现了很多伤亡，特别是在近战、肉搏战。我们也学习过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合气道等各种格斗术，但我还希望队员能练就一身电影里的中国功夫，我们过去也聘请了世界各地的武术教练，但是在我的印象中，还是中国功夫最古老、最神奇……”

光头司令这一通介绍说得我很窘迫，期望值这么高，都“神奇”了，万一回头发现我不如他想象中的“神奇”，岂不是会很失望？麻烦的是，此人还曾经跟随他们的国防部长访华，亲眼见过中国军人的表演--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他看到了哪些“神奇”的表演，我该怎么向他解释表演和实战的区别？难道用短短的半年时间去教马其顿特种兵们劈砖头，碎大石？

武官也看出了我的犹豫，主动向光头司令解释说：“中国功夫包涵很深，种类很多，你想学哪种？比如套路，气功，格斗？”

光头司令听不大明白，不过这可难不倒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想学最好最好的那种！”

哪种是最好的？

这下可问到关键的了，光头司令激动得手舞足蹈：“我们想学最好的，能实战的、会飞的、刀枪不入的那种！”

武官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苦笑，继续听武官和这个爱看中国功夫电影的司令解释：“这次我们派来的教官郭小俊上尉是中国特种部队的一个连长，从小就在中国功夫的发源地--少林寺--学习武术，但是中国功夫并不是像神话中那样，我想我们还是请郭上尉介绍一下他所要教授的内容吧。”

“既然从实战出发，那么我建议学习散打，辅以气功和擒拿，”我看了光头司令一眼，一口气说了下去，“散打是在中国传统武术上发展而来的一种综合格斗技，糅合了柔道的摔法，跆拳道的腿法，拳击的拳法，空手道的贴身技法，还有泰拳的膝法、腿法--几乎是融合了所有的长项，是一种立体的攻击法，可以做到远踢、近打、贴身摔……”

这一套是我在国内当教员的时候就说熟了的，见了老外一口气全背下来都不带个结巴的。可怜的是张宇，翻译的过程中，我明显看出了他面露难色，里面有太多的专用名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翻译的。

大概是语言障碍太大，虽然有武官在一旁协助解释，但还是很难进行正常的沟通。光头司令听了一阵，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我很想学，很想知道，但是我听不懂。不过来日方长，我们慢慢交流和学习，我相信，我们的队员在你的带领之下一定会是最好的、最出色的！”

在我们交流的时候，武官直接用马语翻译了不少，到了临走的时候，光头司令好奇地问我：“是不是中国人都会功夫，武官是不是也会功夫？”

我笑了，告诉他，对，中国人都会功夫，武官也会功夫，而且是高手，大师--

Master!

场面上的“豪言壮语”很容易交代，只是实际行动时还要靠自己去辛苦地干。

告别了光头司令后出门，我的心里还是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大概是教学日期日益临近的原因吧，我就要上考场了。如果把接下来的任务比作一场考试的话，那么难度可不算小。随着我了解情况的不断增多，我越来越犯难--教他们什么呀？

传统中国武术套路有特色，他们没见过，但是从实战角度出发，效果就很有限。

若是从实战角度出发呢？我还没见面的这群“徒弟”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现在武术的世界性越来越强，各国武技都在吸收他国的长处时发展自己，不同项目的武技已经越来越相近，特别是军警格斗这一块--绝对奉行“拿来主义”的政策。以跆拳道教学为例，根本不止体育项目中常见的那样主要依靠腿法技术，拳击的拳法、泰拳的膝肘技术，甚至柔术的地面技术、中国武术的擒拿，都早已渗透其中，不是什么秘密了。

单项武术的特征鲜明，但是弱点明显，最终经历实战考验，在军警格斗舞台上剩下来的，只能是整合在一起的综合格斗术。

尽管条件艰难，但丝毫不容逃避；来时的路虽然漫长，但却无回头的余地：我身后不止是个人的荣誉，我代表的是--中国军人。

幸运的是，我自幼习武，除了中国传统武术，多年来也在各种机会下学习了多种格斗技术，格斗场上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经济学里有一个概念--比较优势（Comparative Advantage），格斗术里边没有完美的，单项中或许有绝对优势（Absolute Advantage）的某项技能，但就整体而言，只有针对每一场战斗，对各种技术进行正确的选择搭配才是最终的制胜之道。

狼队（1）

12 狼队

巴尔干地区是世界着名的火药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在巴尔干地区引燃，这一地区坚韧不屈的民族性格就是在战火中锤炼出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铁托领导下的南斯拉夫是整个欧洲唯一一个没有经过盟军出兵帮助自己解放自己的国家，马其顿作为前南成员，复杂的周边形势，尖锐的民族矛盾使这个国家从建立的那天起就在战火中度过，而马其顿国防军的精锐力量--马其顿特种兵部队就是这样一支历经多次实战的部队。

马其顿特种部队的标志，和世界各国特种部队都差不多，长剑、飞翼、降落伞，但是最明显的，还是中间压着的一个狼头。

他们的名字，就叫“狼队”。

我在马其顿的半年间，一直很惊异于“狼队”在马国军队和马国民间的崇高地位。五六岁的小男孩被问起长大后要干什么，他们会奶声奶气地告诉你：“长大我要到狼队去”；在大街上看到身上带着狼队徽标的队员，小孩都会摇摇晃晃地向他们敬礼；在军中，其他部队的军官看见狼队的士兵，也都会首先敬礼--

这是特种部队的荣誉；

在战场上赢得的荣誉；

血与火的荣誉。

狼队的兵营，设在伊林登（ILLNDEN）兵营之内。出乎我意料的是，在这支特种部队兵营的门口，赫然坐落着一头狼的雕塑和一块墓碑！

军人的感情是相通的，尽管看不懂上面的字，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块墓碑--烈士纪念碑。

每逢周一，狼队就集中在这块墓碑前默哀，举行例会。英勇的亚历山大后代通过这种特殊的仪式，永远记住为国家牺牲的军人，缅怀死去的战友，并激励活着的军人。

我第一次见到狼队的官兵，就是在这个墓碑前。

一个身形剽悍的上尉，身高近两米，光头，臂章上戴狼头，身上带着一支手枪，在门口和我握手的时候，一个巴掌几乎有我两个大。开始我还以为这仅仅是个特例，可是走到狼队司令办公室门口，我知道我错了。

从我身后经过了一队军人，十几个人块头和他不相上下，我的脑袋顶到他们胸口，这就是狼队？！我暗自一惊，心里扑通扑通，个头悬殊太大，这格斗怎么教？

狼队的住宿和办公都在这栋四层大楼里。大个子上尉把我们引入一楼的办公室，狼队队长、参谋长、后勤官已经等在那里了。角落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个身穿运动服的老外。

张宇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武官，搞不明白这两个人的来路。

我没有说话，打一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两个老外，在他们的运动服上绣着一面小小的太阳旗。

--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