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日子一如既往,火葬场的高烟囱里仍然不时地冒着滚滚浓烟,唱着生命的挽歌,作别一个又一个生命,转向下一个轮回。烈士陵园的那些烈士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听着一对对情人们呢喃的诉说。学校周围的麻将馆和台球在周末的时候格外火爆,那些小饭馆也瞄准学生们的周末。学校仍然是严格的封闭式管理,打扫卫生仍然是学生最主要的工作,食堂的饭菜每况愈下,价格却稳步走高。最为倒霉的这时达县赶上五号猪肉病,据说吃了得这种病的猪肉之后会全身溃烂而死。内地牛羊肉极为稀少,从来都是吃猪肉,突然之间出现了这种病,就没有肉吃,山里出来的孩子们不需要减肥,没有什么肥可减,需要吃肉长身体,小时候为了吃一顿肉都要等到逢年过节。猪肉不能吃自然意味着没有猪油可吃,这对我们来说是致命的,从小习惯了吃猪肉猪油,那才能养住身体,现在突然不能吃了,大家只好吃菜籽油,这种油吃在嘴里很香,可是一点也不养人。两个月里,大家在学校里没有尝到一点肉味,只有在周末的时候,大家就像从饿牢中放出来的囚犯,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猛吃腊肉,来壮实身体。
上课的时光实在是浪费生命,毫无意义,许多问题老师自己都不懂。我实在不想听,可也不敢再逃课,学校严格抓人,抓人是那个前副帮主的职责,抓住了就要扣分罚款,而且还要打扫卫生。我就躺在课桌上睡觉,同桌笑着不断的拉我的手,说就不让我睡着,我有些生气,可也不好发作。我突然感觉他的手很细腻,我对他说:“你的手很细腻,不像大男人的手,倒是像女生的。”他嘻嘻一笑说:“这么说你摸过女生的手了,要不你怎么知道呢?”我那时虽然很喜欢书影,可是她在我心中是那么的高贵典雅,在她面前我自惭形秽,我怎敢有非分之想去摸她的手,对我来说那是玷污她圣洁的灵魂。其他女生我就更是很少接触,也就更不可能摸人家手了。我说:“没有摸过,只是感觉而已。”他接着嬉笑着对我说:“我输你敢摸前面女生的手。”
我们前排坐着两个女生,一个姓王,班上有一个男孩子追她,那个男孩子和我同桌关系很好,他们是兄弟,所以他指的自然不是她。另一个是小梅,和我同桌是同一个县的老乡。小姑娘个子不高,突出特点是胸很大,走路时上下波动,还很有节奏感。那样子大有波涛汹涌,奶尽天下寒士之势。班上只有7个女生,男生们私底下自是对每个女生都会点评一番。当时我们正学高等数学,宿舍兄弟们私下形象地称她的波动为正弦曲线。平时我们跟她们的接触都不是很多,只是因为座位在一起,相对比较熟悉而已。有几次书影来看我,晚上没有回去,我都是让小梅带她到她们宿舍去睡觉,我们那时候同学来了一般都是这样安排住宿的,女生来了男同学也是到男生宿舍住。
同桌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在草坝中学读书时听说的一个故事。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那边女人穿裙子是极为罕见的,我们那边的思想很传统,即便是大夏天,女人也是穿裤子,穿裙子人们会觉得女人很不正经,所以当时很难看到女人穿裙子。如果突然之间看见哪个女人穿裙子,大家自然是眼前一亮,要品头评足的评论一番,并一路跟着看稀奇。我记得在1994年的时候,日本考察团来草坝考察草坝茶园,据说草坝茶园的茶在国际上获得过金奖。日方是来考察和商谈合作事宜的,我们那是小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就成群结队的跑到区公所去透过窗子偷窥里面的日本人长得到底什么样。当时是初冬季节,日方有一个是女的,居然穿着裙子,这简直成了我们草坝中学的头号新闻。所以穿裙子在我们那边总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大家总是会非常奇怪的想知道女人裙子下面还有没有穿别的东西,于是一个人就打赌另一个人去掀起女人的裙子,看裙子下面到底有什么风光。那个人很流氓,很聪明,也很勇敢,就径直走到女人后面,高高的提起女人的裙角,然后很镇定的对那个女人说:“我看看你的裙子到底是纤维的还是丝绸的。”他这一提自然看到了人家的裙底风光,只是在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离开。
同桌的话让我想起了这个故事,我思索着可以采取同样的方法如法炮制,况且这个风险比掀起女人裙子的风险小很多。一时心血来潮,我想没什么不敢的,就对同桌说:“输一根冰棍即可,我保证下课摸她的手给你看。”同桌自是好奇不已,连连答应说:“绝对没有问题,几根冰棍都行,只要你敢摸。”下课后我没有立即行动,也很镇定。同桌连连催我,我定了定神,拍了一下前排的小梅,她转过头来问我什么事。我说把你手伸出来我看看,她的同桌也转过头来。我表情异常平静,她看不出有任何破绽。她把右手伸给我,问我做什么,我没有回答,只是把她的手放在我左手手心,右手若有其事的在她手背上面揉了几揉,然后放开她的手,镇定自若的对她说:“你的皮肤真好,女人的手就是比男人细腻。”她看不出我有半分猥亵的意思,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同桌也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所以。只是我的同桌早已忍俊不禁,跑出教室去笑的前俯后仰,这让她们两个有些怀疑,但是只要我们不说,他们也绝对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在搞什么。同桌遵守承诺,买了冰棍,我给小梅和小王一人一个冰棍,说请你们吃。小王稀里糊涂的有人请就吃了,小梅心底犯嘀咕,没有要,我说不吃白不吃,不吃拉倒。小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直追问我,我后来就如实告诉了她。她听了很生气,警告我说以后再也不许拿她当赌注,否则不饶我,这次就算了。我当然连连说再也不敢,只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摸后来出事了。
随着体制转轨的逐步加深,政策形势越来越明朗,中专毕业铁定无疑的要靠自己就业,国家不再分配。这无疑宣告着梦的彻底破灭,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毕业后中专文凭啥也不是,不具有任何竞争优势,没有关系要找一份工作无疑是痴人说梦。我知道对我来说前程已经彻底毁灭,家人的精神寄托化为希望的肥皂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成天所学的那些课程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大家都心灰意懒,哀命运多舛。中专的统招生那都是当时各个中学引以为豪的骄傲,如今却变得凤凰脱毛不如鸡,大家自然心里都很难受,许多人都有回头上高中的冲动,我也不例外。
前程已经彻底破灭,家中遭受连番打击,不知道身体虚弱的母亲在家里到底怎样了,不识文化外出务工的父亲也没有消息,哥哥出了车祸生死未卜,我已经厌倦了生活,承受不了这种种折磨,我只想寻求到另一个世界,能够给我解脱,能够让我过上一种平淡的生活。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我也无力摆脱。我也总是在想,要是我不是父母唯一的骨肉,至少也有一个人可以分担,我也不用独自承受我所不能承受的折磨。可是如今没有如果,我成了父母唯一的寄托,我别无选择。可是我的肩膀实在稚嫩,我已经不堪重负,心力交瘁,我不知道哪一天我就要倒下,去寻找我的极乐。
生活对我来说,孤独的灵魂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一想起我的前程,一想起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我就不由得心惊胆寒,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在深夜里,常常反反复复辗转难眠,头皮发胀,头脑疼痛不已,那不是生理上的那种疼痛,那种脑袋即将爆裂的感觉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用床头的空酒瓶敲打没有任何的感觉,狠命的一把一把扯掉头上的毛发也难以抑制那种爆裂,我只好用头皮拼命的去撞墙壁,用那种几近头破血流的生理上的痛楚去缓解精神上的痛苦。撞凹陷了坚实的墙壁,也常常撞醒了沉睡中宿舍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