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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径直走到了校长的宿舍,校长一见我们就冲着我妈和我打招呼:婶婶,刘占席,你们来了,快坐。校长姓陈,年轻有为,我们很熟悉,也早已认识。他也是中师毕业,毕业之后就来我们梧桐包学校,正好教我和堂哥小学七册,我们都叫他陈老师,直到后来许多年他已经升格为教导主任以致校长我们都一直沿用这一称呼,他也不介意。那时侯我叫刘占席,堂哥叫刘占军,只是后来升中学的时候才分别改为刘凡和刘毅的。当时他才18岁,个子也矮,人也单瘦,当时村民们都说他乳臭未干,稚气未脱,我爸那句话让我至今记忆深刻:他身上还散发着奶腥味,那能教书吗?谁都对他一百二十个不放心,觉得我们可能是玩完了。他也是刚才从学校出来,和我们打成一片,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时侯下课了我就两腿夹在他的脖子上,双手抱住他的头,那叫骑光光,是小时侯我们常玩儿的。但是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很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课也讲得挺好,不久我们就很喜欢他了。当然我们两兄弟就更是他的得意门生,对我们偏爱有加。由于我家离学校很近,他也是经常来我家玩。学校是用墓地修成的,所以晚上他总是很害怕,不敢一个人睡,经常叫我们陪伴他。以前我们都是极不情愿给老师拿菜拿柴,但是那学期我们都很自愿。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他宿舍里的桌子上看见上面放着两本书,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那是两本什么书了,只是记得一本是北大出版的,另外一本是清华出版的。当时我简直羡慕的要流口水,简直佩服的要以身相许。虽然不是上北大清华,但是在那个年头在我们那地方能看上北大清华出版的书那也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我把那两本书摸了又摸,翻了又翻,拨弄了一遍又一遍。我当时心里就在想,北大清华是注定这辈子也上不了,那么遥不可及的梦对于我们来说最多是清晨一个美丽的幻想,经受不住初升的太阳那第一缕的阳光,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失去所有的颜色和芬芳。我想我要是这辈子有那么一天,我能够站在北大清华的门口徘徊一会儿,亲手触摸一下北大清华校门上的那些灰尘,看看那两所学校的课间活动是不是也会象我们梧桐包学校下课一样,一批人拿着木刀木棍喊着冲啊杀啊的冲向另一批人那样打打杀杀,或者能去看看北大和清华的厕所和我们那个梧桐包学校的厕所有什么不同,那就足以光宗耀祖,就足以使村里人觉得我身上散发着北大清华的气息,让村里人羡慕和景仰。

不过陈老师只教了我们那一个学期就被调走了,我们都很失落。当然这与我和刘毅的表现不无关系。那学期期末考试我们班在整个玉带乡名列第一,当然我门两兄弟也分别名列全乡第一和第二。浅水滩里养不住大鱼,有这么能干的老师自然是要被调到乡中学的,他去了校长就史无前例的委以重任,让他教初三的物理和化学,要知道教毕业班那可绝对是要学校里的顶梁柱才能胜任的,一般情况下是没有机会的。他也是不负众望连续两年全班平均成绩上了九十,破格升为教导主任,然后是成了我们那儿的校长。

由于我们本就是他曾经的得意弟子,又加上会考中考的成绩都足以使人刮目相看,校长自是对我们很热情。虽然我那时侯还是懵懵懂懂的,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再也不能象以前一样,用两腿夹着他的脖子骑光光了,再也不能用手捂着他的鼻子让他学小牛叫唤了,他也再不会向从前一样因为怕鬼叫我们去陪伴他了。而且他的言行举止让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热情之中自然的流露着校长的风度和威严。我妈则一直和他交谈着,当然更多的是嘱咐他要他好好看紧我,说要他管住我上课爱搞小动作和东张西望精力不集中的毛病。我们正和校长交谈着的时候,我大舅突然来了,叫我妈出去说是有事找她。看的出大舅神色凝重,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妈再进屋来的时候也神色凝重,对陈校长说:刘占席读书就拜托陈校长你了,我有点事情现在要走。陈校长送出我们之后,我们母子两跟着大舅一起走。边走我妈边问大舅一些情况,断断续续的我听出了眉目。是说姐姐她男朋友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姐姐病情突然加重了,正在送往石窝医院的路上。我妈一听就决定立即往石窝医院赶,让我先回去。由于没有方便的车,我妈就只能步行。

我就一路回去了,回到家里我老爸已经吃了午饭又去收割水稻了,给我们留着饭菜在罐子里,挂在火上还保留着余温。我吃完饭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着即将上学,当然家务活自然是少不了。就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正在削土豆皮,准备用来晚上和饭。我们那时侯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纯米饭,平常每顿都是用土豆或者红薯这类粗粮混着大米作饭,那样可以节约大米去卖钱来维持一家人的油盐酱醋等日常开支。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小时侯每顿煮饭我们全家五六口人就只用水壶盖子放一盖子米,其余的全是红薯和土豆这类能撑饱肚子但干农活不抵饿的粗粮,即便是只放了那么一点米,只要一年到头每顿都有那么一点米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顿复一顿的红薯和土豆吃得我见了就鼻子眼睛愁到一块儿,吵着闹着哭叫着要吃大米,父母总是会从他们碗里那些红薯和土豆上剥下那几颗可怜的大米给我吃,他们自己则只吃粗粮。

正当我坐在我家火堆旁边削土豆皮的时候,和我们同住一个院子里的家族的一位叔叔赶集回来在我家前门口大声叫我,我答应了一声就赶紧起身跑了出去,左手拿着土豆,右手拿着削皮的工具都没有来得及放下。因为我知道叫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他见了我就问:你爸爸在家吗?他干什么去了?我见他有些着急,又有些神色凝重,就说有什么事吗,爸爸不在家,在田里割水稻。他说你赶紧去叫他回来,叫他再找几个人去把你妈妈背回来。我赶紧就问我妈怎么了,在哪儿?他说:你妈现在在玉带桥,有你大舅照顾着。在赶往石窝的路上,你妈知道了你大舅是在骗她,其实你姐姐已经死了,她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他还在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他任何语言了。土豆和削土豆皮的工具顿时从我手上掉了下去,砸在我的赤脚板上没有任何的感觉。我呆若木鸡的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远处的山和近处的人一片朦胧,脑子里停止了思维,只留下一片空白,我只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整个身子就开始往下倒去,瘫软在地,不省人事了。我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我叔叔对我说:现在这是关键时候了,你要坚强,你是你爸爸妈妈的唯一骨肉了,你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和精神寄托了,如果你也这么脆弱,沉不住气,经受不了打击,给不了他们信心和希望,只怕他们就完全精神崩溃了,那你们家也就彻底没有希望了。我知道你也很伤心难过,但是事已至此,这是没有办法的,你姐姐是你父母的心头肉,你也是,况且你是儿子,是男人,现在只有你能给他们安慰和慰藉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一切就要看你了……

叔叔是村子里屈指可数的几个高中生之一,代表着我们村子里最高的文化水平。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眼泪顿时就象决堤的洪流,我怎么也控制不住。我发疯似的从屋子里跑出去,在西风的呜咽中我一路奔跑着在旷野中号啕大哭。落日映红了天边的晚霞,就像我心头滴落的点点血珠,凝结成一片一片铺设在天边;那些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就像一张张要吞噬我的魔网,要用重重叠叠的痛苦与我纠缠;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的稻子更映衬我身心的孤单,让我感觉到刺骨的奇寒;黄昏的晚风夹杂着我哀号的哭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凄厉而绵长。脑子里一片空白,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已经顾不上哪里是路,只是疯子般的哀号着跑出很远很远,直到摔进了路边的一个水滩。我爬起来我呆呆的坐在路旁的石头上,任由泪水滑落过我冰凉的脸,任由山风吹拂我湿漉漉的衣衫,冰湿的衣服夹杂着冰凉的心才让我有了些许的清醒,开始整理那毫无头绪的烦乱。

叔叔的话很有道理,但对于十五岁的我来说我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在守侯姐姐苏醒的那些等待里我产生过不祥的预感,但是一次次都证实那只是我空穴来风的幻觉。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从小背着我长大的疼我爱我的姐姐竟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告别人世,以致于我都没有机会见她最后一面;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一向令父母感到骄傲的时时为父母着想的乖孩子竟然以这种最为残酷的方式来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姐姐在临走时候在我家后门口的洗衣板旁边说的那句“我走了你要听话,妈妈身体不好,你不要再惹她生气”竟成了最后的遗言。可是现在,一切的一切,所有想到的和没想到的,所有的幻觉和预感,都已经盖棺定论,都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在突然之间都真正成为了现实,要我独自去接受和承担。可是,这让我怎么能承担?我拿什么去承担?我该怎样去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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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迷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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