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离最后时刻越来越近了，所以我不敢再隐瞒，便承认了，告诉了钱学文的观点，说：钱学文真够哥们，已经帮我把钱的问题解决了。

老婆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和钱学文，他外向，你内向，性格截然不同，他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可靠之人。你等着吧，他不会做折本的买卖，他肯定有所图，总有一天你会栽在他的身上。他是何等精明之人，把你卖了，还以为带你到外婆家呢。

50.心跳与秒表赛跑(下)

老婆如此糟践钱学文，我当然心里不痛快，就提高了嗓门说：人家诚心诚意帮咱，你倒好就是带着一幅有色眼镜看人，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成天疑神疑鬼的，什么人都不相信，你想让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成了孤家寡人，成天围着你转，你就满意了。

老婆说：我不和你计较，朋友是要的，但你最好和钱学文保持距离，不要把什么事都告诉他。

我强压怒火，说：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怎么办吧！

老婆说：钱学文既然已经给你出了主意，你还问我，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说：兼听则明嘛。

老婆说：我没有闲心和你斗嘴，你要再这样我就睡觉了。

我看她是真生气了，就说：还请老婆大人海涵，一切听凭大人定夺。

老婆这才转怒为喜，说：要我说，这件事绝对不能干，干了你就会后悔一辈子的？

哦？我表示疑问。

老婆说：你也不想想，既然你如此轻易就把丁局长出卖了，别人还敢重用你。假如有更大的诱惑，你还不是同样可以出卖了戴局长。换成你，你可以放心地用这样的人吗？要命的是，白纸黑字，文章发了，就是你一生的污点，你就等着受罪吧。

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婆说：说白了，你就是个棋子，戴局长用过了，就会把你一脚踢开，你能否再留局机关都是个问号，还想党组秘书，真是痴人说梦。

我虽然内心已经折服，但面子上还负隅顽抗，我说：你别把人受想象的那么坏，照你这样说，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这机关就是龙潭虎穴遍地荆棘了。

老婆看透了我的心思，说：你就是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机关我没待过，世上也不是没有好人，但戴局长和钱学文都不是好人，不信你就试试瞧。

我说：你不要扯得太远了，眼下我到底怎么办？

她说：钱可以送，但文章决不能发。

但问题是人家更看中文章，而不是钱。这一点我与老婆都明白，送了钱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的军师也没有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而且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决断，这样的决断又关乎我前途命运。决策失误，就会上错花轿嫁错郎。这样重要的决策别说她是一个女人家，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恐怕也会束手无策的。

时间所剩无几，在寂静的寒夜中，心跳与秒表赛跑——嘀嗒嘀嗒……嘀嘀嗒嗒……嘀嘀嗒……

51.白日春梦（上）

党组会刚刚开完，吴阳处长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我们处在8个科级干部晋升或转正定级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处里的杨晋元同志成为了一匹脱颖而出的黑马，战胜众多强手，越过了副科，直接从科员晋升为主任科员；忧的是孔云一同志却出人意料地落马，被定了个副主任科员。

据吴阳处长得到的机密消息，在党组会上第一个研究的就是孔云一同志的转正定级问题。因为从工龄和实际年龄等因素考虑，孔云一占据了榜首位置。消息称，分管我们处的孙局长从德、能、勤、绩四个方面充分肯定了孔云一同志的表现，认为总的来说，小孔符合定正科的条件。其他几位党组成员也没有表示异议，孔云一的正科眼看就要到手了。这时候，戴局长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说明小孔工作能力等各方面表现都不错，我本人呢，对小孔也是持肯定态度的。不过，有一条，那就是小孔虽然工作经验丰富，但他进机关只有一年，机关工作经验尚待积累，工作方法尚待改进，工作能力尚待提高。我搞人事工作多年，对于这样的同志我们还是应该关心和爱护，但不能偏离了原则，原则就是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地说，按照政策，小孔定副科比较妥当，大家认为如何。这个意见仅是我个人的看法，各位局长可以再议。当然，我个人坚持民主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其他几位党组成员纷纷附议，孙副局长也只好少数服从多数。毕竟，孙副局长与孔云一也是非亲非故，只是碍于我们吴处长的面子才说了几句，就这样孔云一也应该感恩戴德了。

研究杨晋元职务晋升问题时，开始也是波澜不惊，小杨副科即将成定局的时候，戴局战从人事政策的角度谈了一点个人的看法。他说，杨晋元同志定副科完全符合政策，没有任何问题，这是我一个老人事工作者总的看法。但我要提醒同志们的是，我们在干部任用问题上是不是太保守了一点，我认为应该进一步解放思想，从政治上、生活上关心年轻同志，为他们的成长创造宽松的环境。杨晋元同志进局机关已经五年了，我了解到情况是小杨五年来三次年终考核都被定为优秀等次，工作上认真负责，积极创新，是个很不错的同志。如果我们囿于固有的思想观念，定副科是对的。但我们别忘了，解放思想和实事求是是一个整体，在坚持实事求是的前提下适当的解放思想也是符合我们党政策的，所以我认为是否可以对小杨的问题进一步讨论。以此为契机，创造一个尊重人才的政治环境。

戴局长的话在党组会上没有得到热烈的回应，大家都沉默着，吸烟或喝茶。烟雾缭绕，饮声阵阵，气氛有点沉闷。戴局长本可以就此宣布小杨的正科决定，因为沉默就是表示不反对，不反对当然也就通过了。但他为了民主大计考虑，还是说：怎么样，大家再议一议。还是没有人答腔。戴局长只好点兵点将了。他说：老孙，你是老同志，你先说。孙局长正在埋头抽烟看材料，冷不防被点将，握烟的手指颤了一下，飘着的烟被颤得怪了个弯，零乱不堪。孙局长说：解放思想好，应该解放。其他几位党组成员也纷纷表示支持解放思想，在机关营造一个能人上，庸者下，不拘一格选人才的氛围，推动我们局的事业发展。戴局长笑了，他盯着列席会议的政治部人事处毛处长，问：德银，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看应该给小杨定什么职务合适。毛处长很为难地看了看各位领导，说：还是尊重各位领导的意见。

52.白日春梦(中)

戴局长非常严肃地批评了毛德银，说什么领导意见，领导意见也不能违反政策。你不要推了，你提个意见，大家再议。

毛德银被逼上了梁山，他说：副科不行，那就定个正科，各位领导觉得如何？

戴局长说：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关键是符不符合政策。

毛德银说：没问题，严格按政策办事。

于是，戴局长又笑着逐个征求了各位党组成员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小杨的正科就通过了。

其他几位基本上是按照人事处的意见，定了相应的级别和职务，在此我就不多说了。

吴处长在介绍了党组会上的基本情况后，语重心长地说：小孔啊，要正确认识党组的决定，党组会决定了的事基本上是不能更改了，连孙局长都无能为力，更别说我了。应该说，给你定个副科，是有点吃亏，但也不能说违反政策。既然木已成舟，就要正确地认识，不要有情绪，带着情绪工作，更不要去找领导吵、闹。如果这样，在机关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吴处长说到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小孔啊，有的时候，我们要认命，这可能就是你的命数吧。天时地利人和，你一个也没有，但靠工作有什么用呢。以后，一定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不要为这次的定级所累，好好干，机会还是有的。

对于正科，我虽然渴望之极，但定副科我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小杨同志为什么能跳过副科直接从科员晋升正科，这一点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也就不顾什么策略了，直接把苦水倒向了吴处长。

吴处长说：这个很正常，慢慢你就明白了。

不管怎样，我最后还是极力稳定了情绪，十万分真诚地感谢了吴处长对我的关心。

好好干吧！吴处长四个字结束了谈话，走出了我和小杨的办公室，差点和满面春风的小杨撞了个满怀。吴处长说：小杨，有空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小杨说：哎，这就来。

小杨像影子一样随吴阳飘走了。

办公室一下子就空了，空荡荡的叫人心里虚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