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简单表达着一种淳朴的接纳。
“爸,我带她在外面转转商量点儿事儿…”
“那,你们回来吃饭不?”
“叔叔,回来吃,我…”
岚澜抢过话,不过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似乎自己也觉察出说的有点儿唐突。
“好好,我和你妈给你们准备晚饭。”
老爹的话,准确说带着语病,我的父母并非岚澜的父母,除非…
当然,他主要是说给我听的,自己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于是岚澜的脸,更为红加红。
路和在家里寒暄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傍晚的澳热让西北这座小县城更加充满干涩和躁动。
我先帮岚澜在县最好的宾馆开了一间房,放好行李,一起在寥寥可数的几条街道漫无目的游荡。
“枫,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岚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正转动一片恰好掉落在我身的树叶若有所思。
“嗯,你问吧。”
我站住脚,停在树荫下看着她,等待岚澜的问题。
“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或者你一直还在恨我?”
说实话,我没想到岚澜会问得这么一针见血、如此直接,原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在她刚刚抵达这里的第一天会被提及。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尊重内心的第一反应,我说,“恨,但我已经原谅了!”
随着我的话音出口,岚澜的脸色变得伤感起来。!
这句话给她带来凄苦的回忆,至少在神经拨动了某个似乎隐藏很深的痛觉线。
岚澜面露出痛苦的神色,继而,慢慢地两只大眼睛里开始蓄满泪水。
哽咽着,她对我说,“江枫,我知道你恨我,甚至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从心底已经原谅我了…枫,我不敢奢望…”
我点燃一根烟,心里有些烦躁。
明知道自己已经原谅她,甚至被她不顾一切前来帮我的行为深深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却处在一种爆发的边缘,像她曾经对我犯下多大的罪行一样。
的确,我也许已经原谅她,但心的疼却没有那么容易抹杀,而那些带给我痛苦的情节,还在脑海深藏着。
像过电影,我想起在批发市场对她仗义出手,糊里糊涂合为一体,又在沙山女监相遇…
她带给我的那些百转千回温柔缠绵以及刻骨铭心的刺疼和算计,让我一次又一次心情从浪尖跌落海底,再随着鲨鱼的尾鳍浮出海面…
这时候,我算是体会到爱情是毒药和心潮起伏这些词语的含义。
我的心情无可隐藏地在脸表露出来,于是,看着我的脸,岚澜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
“枫,有些事儿我没办法现在和你说得很明白,但…请你相信我好吗?我真的只爱你,也只爱过你一个人。”
她紧紧抱着我,身体都在颤抖,哭得呜呜咽咽。
“我…我从来没想过故意欺负你或者利用你…我做的那些事儿…你原谅我好吗?”
“唉~~~”
也许,除了叹息,任何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都会手足无措,没有第二种回答。
我的心,在刹那之间已经软成面团,抬起她梨花带雨的脸,轻轻擦拭掉那些代表着复杂含义的泪水。
忍了又忍,我终于道,“澜,过去的过去了,我不想再去说那些事儿…回忆不见得都很美好,而生活总要向前看!”
俯下头,我不顾路人的眼光,轻轻亲吻着岚澜的俏脸,一滴一滴替她吻去那些泪水,“我不用你向我解释什么,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谢谢你,谢谢…呜呜…”
她哭得越发伤心了,抱着我的双手也更加用力,似乎想要将我的身体狠狠揉碎融进她的血液里。
我也有些难受,这些日子所有的苦痛和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一颗又一颗,我泪了。
夕阳,即便已经近黄昏,但还是没让我觉得有多么无限美好。
当两人抱头痛哭一场,我和岚澜的情绪再次恢复平和。
“走,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默默在街走了一段之后,我拉着她的手,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白鹿原。”
我简单和司机说了几个字,目光显出一丝缅怀的伤感。
恢复情绪的岚澜却有些吃惊,“白鹿原?是不是是陈忠实小说的那个白鹿原?”
“嗯,是那里!”
我拍了拍她的手,“我带你去原的一个地方!”
出租车开得像飞起来,起t市和京城,甚至西京这样的大城市,我们的县城除了要等红绿灯之外,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堵车。
而从县城到白鹿原更没有什么车辆,除了陆陆续续有从原开下来的车,傍晚时分去的却很少。
半个多小时后,我在名为李村的地方下车,拉着岚澜走了很长一段土路。
走着走着,岚澜开始害怕,身体紧紧依偎着我,似乎被周围的景象所吓住。
“澜,也许你已经猜到我带你来看谁了…”
我搂紧她,轻轻在她耳边说着,“别怕,我想外公了,我来祭奠他老人家…”
没错,这个地方,正是西京外最大的一片公墓,我的外公百年之后被安葬在这里。
伏案观水,青山翠柏。
这里,便是很多风水大师公认的安葬福地。
外公去世后,并没有埋在祖坟,而是应他的要求,埋在白鹿原这片公墓群。
当然,埋在这里不能实施土葬,而是以骨灰盒的形式入土为安。
买了四色点心、香瓜水果,还有烧纸和白蜡烛,我跪在外公坟前泣不成声。
背着药箱日渐佝偻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山野乡间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在我生命出现,没人会逼着我去背诵黄帝内经和汤头歌诀,也不会从床将我揪起来和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