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吴江龙对这种热烈气氛有所不适应,渐渐的习已为常,而后竟然想躲开来。特别是念着那份被文字高手改写过的演讲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最初的情绪激昂状态一点点地向下回落,三四次之后,竟然有些不知所云。面对台下成百上千双眼睛,他感觉自己的目光也渐渐变的模糊起来。
似乎稿纸上的一个个文字,不是字,而是一个个跳动的生命。这些生命,曾经是那样的鲜活,跟他一起生活,一起侃大山,一起与敌人战斗。
可现在,他们都躺在了南国那片布满弹片、*、鲜血的战场上。而自己呢!却住着舒适的宾馆,睡着柔软的席梦丝,吃着这辈子也没见过的那些美食。还要面对着闪光灯,面对着许许多多期盼的眼神,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大谈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战斗场面。
这些战斗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记者的事,是作家的任务。作为一名军人,最好的战场是在前线,永远和自己的战友同生死,共患难,而不是这样布满鲜花的『主席』台。
如果,让吴江龙实打实地,兴许他的情绪也不会这样低落。虽然语言不流畅,但他能出实况实情。能把战士们那种张狂,那种粗放,那种豪情,那种不怕死的境界出来。虽然粗零,那也是战场上的最真实景观。
可现在,他读的全是被人改过,或者,根本就没有他起草的肢言片语。里面放了太多的政治『色』彩,太多的华丽语言,太多的不切实际,太多的领导意图。光是这些,就让吴江龙很不舒服。
开始时,他也没觉得什么。谁让自己写作水平不高呢!有人代写正是求之不得。可后来,吴江龙渐渐对这份演讲稿觉得是那么不适应,想要把其中带水份的东西剥离出来。可是,与代表团长一,人家不让,这是上级政治部门审定聊东西,一个字都不能改。
不改就不改吧!我少两句还不校
那也不校这不,在吴江龙做过第四场报告后,带队领导专门找他谈了一次话,他在台上的情绪不高昂,语言也没有力量,没有把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让他利用业余时间调整情绪,恢复状态。
吴江龙无可奈何地接受了领导批评。不痛快,不舒服,能怨谁呢!谁让当初确定名单,征求意见时自己没有拒绝呢!如果不参加这个报告团,自己不还是在前线呢吗?哪能在这里受这份洋罪。
在报告团作完报告休息时,大部分成员都随着地方接待人员出席各种招待会,或者是和地方上的同志搞思想交流了。而吴江龙却请了假,头疼,要休息一会。便独自一个人闷在宾馆里,蒙上头睡觉。
做巡回报告无可厚非。这不仅是政治的需要,也是对革命军饶一次最有效宣传。为什么会场上常常出现经久不息的掌声!为什么听众能和演讲成员一同流下激动的泪水!为什么在那个时代,全国人民对革命战士这样崇敬。当时有一句最时髦的词,叫做“理解万岁”。
理解什么?不就是理解人民解放军战士的英勇不屈,视死如归和大义凛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就是为了祖国的寸土不容侵犯,祖国的荣誉不容践踏,祖国的安宁得到保护嘛!
懂得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那时的中国刚刚进入改革开放不久。随着经济开放,资本主义社会的很多东西流入中国。有如洪水猛兽般喷涌而至。
有本事的忙着挣钱搞发家,影才学”的忙着升学搞铺垫,有门路的忙着找工作快就业。有职权的把子女护在翼下不让参军,怕的是参加这场战争。
最显眼,也是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那些和我们战士同龄的社会青年们。他们整拎个录音机,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闲逛。出入录相厅、酒馆,或者在电影院门前,成群地打架斗殴。
换个镜头再看看。我们的前线战士们,此时此刻正守在祖国南疆的这片洒满鲜血,和到处充斥*气味的这片热土上。虽然此时大的战斗场面没有了,但是的战斗经常发生。无论是夜间还是白都有蚊虫叮咬,同时还要提防越军特工冷枪,以及突然而至的越军炮火袭击。
那可是用鲜血和生命做代价,才筑起来的中国长城。
不然的话,在那个时期,人们为什么喜欢《十五的月亮》、《望星空》、《血染的风采》等许多歌颂南疆军饶歌曲。
对于这些,吴江龙早些时候还不怎么知道,因为他一直处在前线,根本就没回来看过。现在有时间了,随着报告团这么一转。看在眼中的不协调的东西,又怎么能不让他的思想发生变化。
所以,他总感到自己是那么的不适应。总觉得席梦丝床的软,不如老山的草地舒服;宾馆的宽敞、华丽,没有老山的夜景来得壮观;女服务员的温声细语,不如战士们笑骂声入耳;美味佳肴不如压缩饼干就着泉水嚼着舒畅。也许他生就是吃苦的材料,见不得荣华,过不得富贵,保持终久的战士身份才是他的本『性』。
记得诗人郭川有一首诗这样写道:“我要下去了,这不是战士成长居住的地方。我要下去啦,我的思想的翼翅不能在这儿飞翔。我要下去啦,在这呆久了我的心将不免忧伤……..”我觉得这首诗,用在吴江龙身上再贴切不过。
吴江龙拿着花盆正思索着,外边有人敲门。
“进来。”吴江龙转头看着门口。
门开了,进来的人是董燕。
“你睡醒了?”董燕进来就问。
“嗯”吴江龙情绪不高,“你怎么没随着他们去转转。”
“我不想去。”董燕着话,伸手去拿吴江龙手里的花盆,“不能这样拿着,一会被你折磨死了。”
吴江龙这才低头去看。原来手里的老山兰,一直被他倒扣着,他是在看那些名字时,不知不觉将花盆翻转了。
董燕这么一提醒,吴江龙才觉出来。想要挽回时,花盆已经到了董燕手里。
“这是谁送的?”吴江龙问。
“是名探家战士从老山带过来的。”董燕,“他为了把这盆花交到你手,转了几个城市才追到这。”
“人呢?”吴江龙迫切的问。
“走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他肯定是七连的。”
“他要赶火车,忙着走了。”
“怎么也应该让他住一晚上。”
“算了吧!”董燕显得很无奈,“这个战士只有十五的假期,现在只剩下五了,怎么舍得会在这住一晚。”
吴江龙自言自语般地,“路途应该去掉。”
“是去掉了,可找咱们的时间,谁给加啊!”
吴江龙无语,默默走向那盆老山兰。
“明就到你们家了,你得回家看看。”董燕叮嘱。
“当然要回家看看,你还没见过我爹妈呢!”吴江龙顿了顿,我们家人口可多,到时,你怕吗?“
董燕有些脸红,“有啥好怕的,难道比越南鬼子还凶!”
“瞎”吴江龙绷起脸,嗔怪道,“我爸妈怎么能和越南鬼子比。”
“好,好,算我错了还不校”董燕见吴江龙不高兴,劝道。
“董燕,我跟你商量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