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开了两分钟的车,突然一愣:“妈的,今天许年生日。”
纪淮并不惊讶,笑了下说:“是吗,那正好,一起吃顿饭,就当给他庆祝生日了。”
在许年到餐厅之前,许言临时找后厨请求给弄个小蛋糕,又想起礼物也没准备,只能到时候给许年打点钱以表心意。他回桌时许年也到了,正跟纪淮凑在一起说话,见许言走过来,许年抬头就问他:“哥,我礼物呢?”
“晚点。”许言心虚地说,“晚点给你。”
“拉倒吧,你压根就没准备,我早看透你了。”许年说着举起手,露出左手腕上那根漂亮的手链,小孩似的炫耀,“看纪淮哥对我多好!”那手链一看就是私人手作,瞧着挺低调,估计价格不菲。
许言一怔,问纪淮:“你什么时候还给他准备礼物了?”
“回国时候带上的,正好许年生日,就送给他。”纪淮表情淡淡的,理所当然地说。许言也没摸准到底哪里不对,点点头,坐下吃饭了。
沈植傍晚的时候回了趟家,他一天没开机,孟愉婉也没找上门来,显然是忍着看看这个儿子到底要怎样。进门时父母已经在吃晚饭,沈植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给他上餐具的是白天收获了两个“滚”字的老保姆,沈植点了一下头,说:“谢谢。”保姆没看他,沉默地回到厨房。
没吃几口,孟愉婉搁下筷子,冷声问:“沈植,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公司?手机也关机,万一公司里出了什么事,损失你承担得起吗?”
沈植刚要开口,沈洺说:“吃饭就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吧,你跟自己儿子说话怎么永远是这种对待下属的语气?”
“他要是把每件事都做好,我至于这样?也是,反正都轮不到我操心了。”孟愉婉将餐巾轻飘飘扔在桌上,起身上了楼。
沈植平静地吃饭喝汤,他的母亲一直格外在意他做得好不好,因为他的优秀程度关乎沈家的脸面,更关系孟愉婉个人的脸面。在培养儿子这件事上,孟愉婉费尽心思,她要十全十美,要沈植永不出错——但沈植偏偏出了错,并且是很严重的错。
“公司的事,都差不多了。”沈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
“嗯。”沈植点头,“爸,这次谢谢你。”
“你妈今天让你回来,大概是觉得有些事要我来跟你说。”沈洺喝了口茶,慢慢说,“你从小到大头脑都很清醒,做事情也有分寸,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植垂着眼没回话,沈洺看向他:“大学的时候你跟许言在一起,当时家里闹成什么样,你没忘吧。”
“没有。”沈植说。
“我和你妈就当你是年轻冲动,玩玩也就过去了,断了你一年的生活费作为警告,谁知道你后来还把他带回家,跟他同居。”沈洺皱了皱眉,“大学毕业,你突然说不考研了,回来接手公司,我们以为你是有心要好好继承,结果你只是为了还那套房子的钱。”
沈植的别墅是家里送给他的十九岁生日礼物,他进公司后的所得很大一部分都交还给父母,否则也不会有底气在赶人的时候说一句这是他的房子。在怎样的圈里长大,就要接受怎样的规则,他看过太多同龄人光鲜亮丽物质丰厚,实际上只要家里一拦手,他们就会立刻失去依附,一无所有,最后灰溜溜低头认错——沈植不想做那样的人。
沈洺的一番话,好像把沈植这几年的生活重新梳理了一遍,他意识到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或多或少都跟许言有关系,是无形中的。比如他的志向并不在公司,而是考法学硕士,可临近毕业时却干脆地选择了放弃,因为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情需要提前。
“从小都是你妈在管你,她说她有自己的教育方式,不需要我插手,好,我不插手,那我现在就想问问,沈植,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你的状态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沈植盯着桌上那盘粉蒸排骨——许言最喜欢吃的菜之一,可惜他自己总是做不好,试了很多次,最后在厨房里抓狂,说下辈子必须要当四川人。这么想着,沈植的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笑意消失得很快,所幸没落在沈洺眼里。
“我会处理好自己的私事。”沈植说。
“还要怎么处理?现在他走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沈洺的脸上隐隐有些怒意,“沈植,你不喜欢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再耗费时间。”
“我没有不——”仿佛被掐住喉咙,后面的话无法再说出口,沈植突然很奇怪地顿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看着沈洺,说,“工作我会做好,但私下的时间,我耗费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情。”
“沈植。”沈洺盯着他,“别再让我们失望。”
沈植还是清清楚楚回答道:“除了工作,其他的我不能保证。”他起身拉开椅子,朝沈洺点了一下头,说,“爸,我先回去了,你和妈好好休息。”
他突然急于求解某件事,或许不是求解,而是想要确定,所以他必须要见许言。沈植有种感觉,在许言离开之后,他每见他一次,脑海里的某种东西就会更清晰一些。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可总会有答案的。
作者有话说:
沈植(举枪):滚,不许碰我老婆的东西!
第22章
一顿晚饭吃完,兄弟俩喝多了,起因是许年在小蛋糕被送上来后突然拉住许言的手,恳切地说:“哥,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可以拥有一个自由的、阳光的、充满爱的新生活,在别的人别的地方那里得不到的,都有我们给你。”
他妈的,许言当时觉得两眼一酸,差点就要没出息地哭出来,幸好许年接着又拉起纪淮的手塞到他手心里,说:“没有心的冷漠鬼不好找,两条腿的高富帅到处都是,你看纪淮哥就很不错。”许言抽出手一巴掌扣到他头上,心中感动全无。
但总归还是有感触的,于是就喝多了。许年醉得最严重,因为是生日,有两个哥陪着,中途又来了女朋友的生贺电话,许言还答应他后天就回家给爸妈下跪——许年整个人快乐得找不着北。
回去是纪淮开车,许言让许年去自己那儿睡一晚,毕竟女朋友出差了没办法收留他,也不能送去爸妈家,会被打。出了电梯,许年烂泥似的挂在纪淮身上,许言茫然地在各个口袋里摸索找钥匙。许年脸色通红地看他几秒,说:“哥,我也有你家钥匙,我的给你开。”他伸手掏钥匙,结果错把手掏进了纪淮的裤袋。
纪淮握住他的爪子,低声说:“别乱摸。”
许言不指望他弟,终于在自己的口袋里找到钥匙,结果一抬头,看见有个人站在自家门口。
是沈植,化成灰他都认得的沈植。许言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他又来干什么,正迷茫着,身后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叫喊:“沈!植!”耳边刮过一阵风,许年从他身旁蹿过去,挥着拳头就要往沈植脸上砸。许言还没来得及制止,耳边又刮过一阵风,是纪淮上前把人给拉住了。
幸好这几天邻居不在家,不然这场面绝对会被骂扰民。
“你来干什么!”许年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你还有脸来!你把我哥,把我哥都,害成什么样了!”许言听他说完,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腹,很平坦,也不痛——许年的台词让他有种自己为沈植怀孕又流产的狗血错觉。
面前的场景很滑稽,像动画片,纪淮是条绳索,许年是恶犬,但被纪淮牵制着,而沈植刚好站在安全距离之外,哪怕许年的手伸得再长也够不着他。沈植穿过许年的肩膀,看着许言,喉结动了动,叫他:“许言。”
“你不许叫我哥的名字!”许年大喊起来,“你赶紧消失!不然我今天跟你同归于尽!”
亲弟一喝醉就犯中二病,许言终于回过神,踉跄过去拦在沈植面前,劝许年:“年年,算了算了。”结果说完以后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狗拦着一只小公鸡,配文是‘鸡哥,算了算了’。这么一想,他突然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你还有心思笑?”许年站直了,呆呆地看着许言,说,“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这种人,你就应该让我揍他!你为他跟家里出柜闹翻的时候他在哪里?爸那一巴掌打在你脸上,你半边脸都肿了!他在哪里!每次过年,我喊你回来,你都说不,你说万一沈植跟他爸妈过完年回去了,你得在家等着他!”
许年眼睛都红了,牙关打起颤来:“那我问你,他有跟你一起过过除夕吗?你那么喜欢摄影,大学毕业杂志社给你发offer,就因为是分配在其他市,你放弃了,你明明很早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你不敢异地,你心里清楚,一异地你俩就完了,因为他不爱你!”
“他根本不爱你,你凭什么为他吃那些苦!你得到什么了?!你喜欢他的时候十八岁,六年多快七年了,把那么多感情耗在这样的人身上你有没有一点点后悔?如果你早点放弃,回家来,像现在这样,难道不会更快乐吗?”
“哥,你知道我多讨厌以前的你吗,好像全世界除了沈植就没有你在乎的了,可你是我哥……我,还有爸妈,多希望你过得好一点啊……”许年说到最后直接掉了眼泪,一边哭一边喘粗气,纪淮轻轻拍着他的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