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咳嗽吗?”我一边清洗她的伤口一边问道。
“不怎么咳了。谢谢你。”她说,随即浅浅地笑,“冯医生,看来你是对的,我不再去想咳嗽的事情就好多了。谢谢你去帮我借的书。”
“没什么。不过,你还是得随时注意,有什么情况的话随时告诉我好了。”我柔声地对她道。
“现在就是觉得伤口有点痒。”她皱眉说,“有时候痒得很难受,忍不住要去搔伤口的地方,但是搔的时候又觉得很痛,而且我还担心伤口再次出现问题。”
“痒,表示伤口处在长肉了,是愈合的表现呢。”我笑着说,“千万不要去搔,实在受不了了的话,轻轻摁压一下就可以了。”
“嗯。”她说。
“你的家人呢?”我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住院,吃东西、上厕所怎么办?”
“我都是请护士帮忙的。”她黯然地道,“我的家不在这里。”
“你男朋友呢?”我又问道。她是宫外孕,这就说明她一定有男人的,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孕呢?要知道,宫外孕也是孕啊,只不过孕错了地方罢了。
“他,他走了。”她回答,眼角开始有泪水淌下。
我顿时黯然,后悔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
“好好休息吧。”我不再问她了,而且这时候我已经给她换完了药。随即准备离开,却听到她忽然地叫了我一声:“冯医生……”
我站住了,微笑着朝她看。
“哦,没什么。”她说,脸上不好意思地在笑。
我朝她继续地微笑,转身再次准备离去,然而,她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冯医生,你什么时候夜班啊?”
我转身,“什么事情?”
“随便问问。”她说,脸上一片羞意。
“明天晚上。”我回答。
“冯医生,你夜班的时候可以来陪我说说话吗?”她低声地问我道。
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一刻,我的心里忽然地升腾起一种温柔的情绪,“好的。”我朝她点了点头,柔声地道。
“谢谢!”她的声音顿时高兴起来。
当天下午赵梦蕾又给我打来了电话,但是我拒绝了。我的理由很充分:今天晚上导师过生日。随即我还告诉她:“明天晚上我夜班。最近可能都会很忙。”
“你开始厌烦我了是不是?”她问道。
“别这样说。”我没有对她说“不”因为我实在说不出口,而且我也不是真的厌烦她了,而是因为自己对自己的自责。不管怎么样,她可是已婚的人啊,我不想让自己继续这样下去。
而今天我的那位病人,她的话让我的心里顿时荡起了一阵涟漪,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好感。所以我就想:如果自己尽快找到一位属于自己的女朋友的话,那么我与赵梦蕾的那种不正当关系才可以真正地结束。
当赵梦蕾说到“你开始厌烦我了是不是”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顿时浮想起来,“别设宴说,”我说的时候依然在想,“我最近真的太忙了。”
她当然不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她顿时笑了起来,“那好吧。你忙完了后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听得出来,她的心情是愉快的,因为她的声音里面有一种轻松快意的成分。
唯有叹息。
当天晚上吃过饭后我直接去到了病房。我的集体宿舍太闷热,而病房里面有空调。当然,这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不过我确实发现自己竟然在短短的两天之后就不再习惯自己原先的住处了。以前觉得集体宿舍里面虽然闷热但是只要有电扇的话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今天我却发现自己竟然忍受不了那种闷热了。我估计是最近两天晚上一直呆在赵梦蕾家里的缘故。她的家里,空调随时都是开着的。
所以,我去到了病房。闷热当然是一个原因,而我的内心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去与那位叫余敏的漂亮女病人说说话。
首先去的是医生办公室,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妇产科学》胡乱翻阅。这是装模作样。
“冯医生这么刻苦啊?”值班医生见到我认真看书的样子顿时表扬起我来。
“寝室太热,实在看不下去书。”我苦笑。
“冯医生,我们科室的收入不低了吧?怎么不自己去买套房子啊?何必挤在那间小小的集体宿舍里面呢?”值班医生笑着对我说道。
“好几十万呢。我哪来那么多钱?”我不禁咋舌。
“你傻啊?按揭啊。”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外星人似的。
“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买房干什么?”我随即苦笑道。
“冯医生,我觉得你把问题思考反了。”她看着我说道,表情严肃,“你应该这样想,现在你的收入不错,如果有了房子、然后又有了车子的话,找女朋友还不容易吗?女人都很现实的。呵呵!冯医生,虽然你也是妇产科医生,但是你只知道她们的身体,却不明白女人们的内心啊。更何况,人都得为自己活着不是?这个城市夏天这么酷热,你何苦要去受那种罪呢?”
“有道理啊!”这一刻,我猛然地有了一种醐醍灌顶的感觉。
值班医生其实也很无聊的。我估计她今天可能没有新进的住院病人,而已经在病房里面的病人们的情况都很良好,所以她才显得很无聊,才这么兴致勃勃地与我聊天。不过,我心里却开始慢慢厌烦起来,因为我今天到病房来可不是为了陪她的。
于是,我开始慢慢地、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眼神去到了我面前的那本书里。终于,许久之后,谈性正浓的她终于注意到了我眼神不住去往的方向,“冯医生,你要看书啊。对不起啊,我耽误了你这么久。”
“没事。主要是我最近得完成一篇论文,老师规定的任务。”我急忙地道。
“你不是已经毕业了,而且已经上班了吗?”她问。
“老师要求我考在职的博士。”我说,随即又去看书。我可不希望把目前的大好形势又转移到闲聊上面去了。
“前途远大啊。冯医生。”她朝我笑,“好啦,我去看病人去了。你慢慢看书吧。”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住地苦笑。她是属于“文丨革丨”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业务能力倒是不错,但就是理论上上不去,所以在职称问题上始终在主治医师的位置上难以动弹。现在,她似乎也已经灰心了,所以平常在上班的时候只要有空闲就去和那些护士门聊天,时间长了便开始变得唠叨、琐碎起来。如果脱下了白大衣的话她应该和那些居委会的大妈一个样。
她为人其实很不错的,就是对病人的脾气差了一点。她叫钟小红。
钟小红离开后我继续在办公室里面呆着。眼睛虽然一直在自己面前那本书上,但是书上的一个字都没有进入到自己的脑海里面,即使到了眼睛里也是一片模糊。
不知道是怎么的,现在我却有些犹豫了:我是去余敏的病房呢还是不去?我发现,自己今天与往常不一样了。因为往常我仅仅是一位医生,而今天晚上,我却多了一份心思。
最后,我还是说服了我自己。于是我起身去往她的病房。对了,我一直没有讲,余敏是住的单人病房,由此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家境应该很不错。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她充满着一种好奇:家境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连住院都没有人来看望和陪同呢?要知道,她可是宫外孕,很危险的一种疾病,稍微迟一点被送到医院的话可是要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