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一直要坚持自己亲自带人去搞安装,这是有他自己考虑的。因为通常批量购买液晶电视的客户,要么是大酒店或者宾馆,要么就是客栈。这些地方装修都比较高档,砸着人家的家具或者屋里面的摆设都得加倍赔偿,他以前专门找了两个人负责安装的,结果出了一次事情,和客户之间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后来他就非得亲自到场不可。
但这次他们不是因为损坏东西,而是对方故意找他们的茬。本来我们售后部是只负责安装的,电视机从商场运到客户那里之后,通常是由他们自己安排人将电视搬到每个房间,然后我们就只管安装。但那家宾馆的老板不同意这样做,他说找不到人手,要求师兄和小熊(安装工)两个人把七十多台电视搬运到每个房间,然后再安装。云华当然不同意,他说公司里也没这个规定,再说七十多台电视仅凭两个人的话得搬两天才能搬完,所以不同意。后来经过激烈的争吵和妥协,老板答应喊两个人来帮忙,但他们两个也得跟着一起搬,师兄当然没同意,就这样,那个老板就想方设法的来找他们的纰漏。
按照师兄他们的经验,39寸的液晶电视用四颗膨胀螺丝足够稳挂在墙上了,但老板要求他们必须将八颗螺丝全部打进去,否则就投诉。但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会加大一半,而且非常耗时,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做。于是老板再一次同他们产生争执,相当激烈。到后来,老板叫嚣着要找一帮人来,想通过武力解决纠纷。小熊担心他们两个会吃亏,打电话给我,他跟我说,赶快开车去找阿迪,他认识一帮朋友,把他们都叫过来。
我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也顾不得想别的,一面打电话给阿迪叫他找人,一面将车开去他的住处。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一车八九个人,手上都带了些家伙,气势汹汹地赶到了那家宾馆,准备跟他们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我们到了那里之后,那边的人也刚好赶到,没仔细看有多少人,似乎不比我们的人少。其实我原本也没打算真的要跟那伙人动手,倒不是说怕打不过他们,在外面厮混了几年,打架斗殴这种事也不是没遇见过,但我现在真的有点厌倦来这一套了。这种小事原本是完全可以通过调解协商或是求助于警方的,但我早就发现了我们当下这个社会的一些恶劣习气,总还在延续一些蛮横的匹夫之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我也不知道问题究竟是出在哪一方面。
我正准备说几句调和气氛的话语,没想到阿迪那个家伙抡起木棍就朝人家头上招呼,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成了一个混乱的局面。双方的人一见开战,立马就像两群发疯的野牛一样冲向了对方,打得不可开交。
阿迪这个人,平时看着斯斯文文还带点文艺修养的气质,没想到干起架来竟然如此凶猛而且不计后果。还好他那天手上拿的是一根木棍,若换着是钢管,搞不好还真的要弄出人命。
谁也没有报警,就那样混战了几分钟,双方各有损伤。阿迪的手上和头上都受了伤,我倒是没吃什么亏,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云华和宾馆的老板几乎没有参战,可能他们原本也没有打算真的要打架,只是想在气势上压一压对方然后在心里找点平衡。没想到局面会失控,到后来还是他们两个在一旁极力的阻止了这群疯牛,避免了更大的事故。这件事情之后,听说他们两个倒是还客气起来,老板也没有去投诉,云华也照样跟他把电视稳稳当当地安装完。虽然没有像梁山好汉那样磕头喝酒拜把子,不过好歹也没成为仇人,这是后话。
回过头来说打完架之后的事情。金红知道这事之后又急又气,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只好帮着想办法。因为受的伤都不算重,大家都没有去医院,金红叫我们去一个社区卫生所里处理伤口,她说正好那里有熟人,而且秋泫现在也在那里临时实践。
师兄用车子把我们几个拉到卫生所,里面的医生是金红的一个亲戚,当然也是秋泫的亲戚。她现在刚刚实习完还没拿到护士证,暂时在这里上着班。看到我们这么一大帮人都带着伤,她和那个医生都吓了一跳,金红跟她们解释了一下,说都只是点轻伤,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
秋泫是知道阿迪和她姐姐之间的事情的,也认得阿迪这个人,所以她看到我和阿迪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都受了伤,还以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她在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小声问我:怎么回事啊,怎么和阿迪两个碰上了?
我说没那回事,我们是朋友。
她叫我脱掉衣服,趴在病床上,有些惊讶地说道:天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当时并不觉得有多痛,还以为只是被棍子敲着一下,没什么感觉。经她这么一说,才感觉伤口那里又酸又胀,而且那片衣服都湿透了,想必流了不少的血。我问她:你看是不是被刀子捅了,好像在流血?
她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赶紧去医院里面吧,得看看伤着神经没有。
我说没那么严重吧?你就给我止一下血然后缝几针就好啦,又不是没受过伤。
后来我坚持没有去医院,叫她给我缝了几针,然后就在那里输液。我也实在没想到,那天参与斗殴的几个人当中,我竟然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不过也正是受这次伤,让我跟秋泫有了更深一步的接触。
处理完伤口之后阿迪和他那帮哥们儿就陆续离去。因为我的伤势比较严重一些,所以就留下来输液。秋泫跟我说至少得连续输三天,而且今天晚上还得输一组,否则伤口感染会很麻烦。我跟她说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剩下的针药水可不可以拿到我住的地方去输,这里躺着实在不方便。并且也再三叮嘱她,千万别让她姐姐知道今天的事,免得让她担心。
我跟她说了我住的小区和门牌号,给她留了一把钥匙,然后坐云华的车回去休息。云华为这事很是内疚,他说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原本只是想壮一壮声势的。金红也对他一顿数落,她说让人家周浪才来这里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参与这样的事,万一出了大问题怎么办?我反过来安慰他们,我说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嘛,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难道会置身事外?然后我就问他们:阿迪那个家伙结交的都是一帮什么样的人?我看干起架来个个都狠得要命,其实今天这个事……
师兄只是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后来那个老板主动打来电话,说了一些客套话,大意是说今天这个事只是个误会,双方均有过错,就当没发生,希望师兄继续过去安装。师兄走的时候,叫金红留在我那里照看一下,他晚上再过来看我。我说不用了,你们去忙你们的事,晚上秋泫会过来帮我输液。金红问我:要不喊阿仙过来陪我一下,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呢。
我慌忙阻止,我说最好别让她知道,以免对我产生什么看法,毕竟和她相处的时间也不久,别让她误会什么了。
金红走后,我一个人趴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都已经暗下来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上午输过一次液之后,感觉伤口那里更疼了,一侧的手臂都是麻木的,用不上一点力气。我心里有点害怕了,不会是真的伤着神经了吧?别他妈真的为了这点意外落得个终身残废那可就亏大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