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再搭理她,拿出数码相机,兀自翻看着一路上拍下来的风景图片。
过了好大一阵,她拿起了那瓶红花油。这期间我虽然装着全神贯注的样子在看照片,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她的动向。当她拿起药瓶的那一刻,我心中翻唱的忐忑神曲也终于平息了。我甚至在猜测,我们之间搞不好又会发生一点“微妙”的故事呢。
她拿起红花油端详了好一阵,像是在确认它的保质期一样。然后又侧过头来瞟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打开了瓶盖。不过在抹药之前她还问了一句:你是学医的?
我眼睛盯着相机,淡淡应道:不像吗?
她将被角掀开一点,将红花油小心翼翼地倒在手心。车厢里立马就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味。而在这之前,我从来就没觉得红花油的味道竟然是那么的清香迷人。
她一边擦着药,像是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没觉得哪点像是个医生。
我本来就不是医生嘛,我说。
那你刚才又说自己是学医的?
谁说了学医的就一定得当医生呢?
她像是嘲讽似的冷笑了一下,然后将药瓶扔到我旁边,重新又将被子拉过去盖住了腿部。也没说句谢谢之类的客套话。
夜色中,卧铺车缓慢地驶进了蜿蜒起伏的山路。身边这女孩不知是戒备心太强,还是因为膝盖不舒服,总之她不再搭理我,只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虽然时值金秋十月,但车厢里还是有些闷热。在乘客的要求下,车厢的灯也几乎关完了。本来是有些疲惫的,原以为可以在车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天精神抖擞地去迎接高原古城的第一缕阳光。可是现在身边紧挨着睡了一个这么可人的姑娘,你让我怎么睡得着嘛老天!我看她倒像是睡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不知害苦了我们这些貌似正派的半老徐男。
我有点不甘心,眼看着刚才有个不错的开局,原本以为能够顺理成章地发生点情有可原的暧昧。可她现在居然视我为空气,情何以堪啊?
虽然车厢里昏昏暗暗,但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揩人家的油,那不是我们这些伪君子的作风对吧。怎么办?我借故要去开窗,紧挨着她的身体伸手过去,同时也是想试探一下她是真睡还是假睡。我的鼻尖几乎都要靠近她的脸庞了,然后就闻到一股少女秀发所特有的香气,也有可能是洗发水的香气,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我的手刚要碰到车窗的时候,她突然用手肘将我的胳膊撞开:想干嘛?
我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半坐起来跟她解释:呃,我想开窗,快闷死了。
她有些愠怒,但把声音压得很低:找什么借口,窗子不是开着的吗?
我极力狡辩:开得太小啦,我想开大一点……要不,我们换个位置,我睡窗边?
少来这一套,你要敢乱来我就喊!
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怕她来这一招。
别这样,我可是个正经人。我真的是觉得闷啊……
觉得闷?
不是闷,是闷热。你不觉得吗?还盖着被子,咦你看你额头都冒汗了。
那是被你吓的!
怎么会,哎,你的膝盖还疼吗?
干嘛关心这个?
医者父母心嘛。
屁的个医生啊,你刚才都说不是了。
我认起真来:我敢对着这个车顶发誓,我以前真的是学医的!
学过医?干嘛那么不讲卫生?
什么时候?
候车室里,用臭袜子擦鞋,切!
我的脸微微发热,好在她看不清我的面部表情。我硬着头皮辩解:其实,我的袜子一点都不臭……
臭死了,现在还敢把脚露在外面!
天哪,这个小妮子!没见过损人这么不留情面的,还真是得理不饶人了。不过只要她肯跟我搭话,损就损吧,反正下车之后谁也不认识谁。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车子停在路边几家简易饭店前,司机通知大家,停车二十分钟,要吃宵夜或是上厕所的抓紧时间。我问旁边的女孩,要不要上厕所,我让她出去,她说不去。我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她带上来,她说不吃。我又问她膝盖是不是还在痛,她说不关我事,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下了车,去路边买了两只鸡腿自己吃起来,吃完后再去小了个便。上车回到我那个位置,看到旁边没人。心想这丫头的戒备心的确够重的啊,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坏人吗真是的。
到了开车时间,车上的人都回来了。司机问还有没有没上车的,相互看看旁边的铺位。我一下子慌了,赶紧说这里还有一个人没上来。司机不耐烦地嚷了一句:那赶快下去看看呗!
这狗日的语气哪像个司机啊,分明就把自己当成了司令。若是换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吗的爱去哪去哪,一个人想在这深山里过夜也不关我鸟事。但这是个美女啊,虽然和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半路不管呢?
我下了车,去饭店里瞧了瞧没人,又去洗手池边看看也没人。难道还在厕所?我又跑到女厕所门口喊了两声:喂,到丽江的车要开啦,完了没有啊?
话音刚落,那女孩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带手机没有?
带了,咋啦?
拿给我拨一下!说着从我手里夺过手机,在上面噼里啪啦按着号码,然后放在耳边全神贯注地听。
旋即,厕所里传来欢快的铃声: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掉坑里啦?我险些想笑了。
你很开心吗?
哪里会,要不,我去给你捞上来?
恶心死啦,今天怎么这样倒霉啊!她几乎喊了起来,末了又加了一句‘去死吧!’
大概是冲我说的。
其实我也知道,这种厕所没有马桶,一条长沟直通罗马帝国,想要捞起来基本上是很难的。但手机又不是我给她扔进去的,用不着对着我发脾气吧?我才是他吗的伤不起呢。
上车,几乎所有的乘客都有些抱怨地看着我们,我还得点头哈腰跟他们致以歉意的微笑。她倒是坦然得很,兀自钻进里面的位置,躺在那里生闷气。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又增进了一层。于是厚着脸皮挨近她,讨好地说道:行啦,不就是一个手机吗,类似的事情经常在我身上发生……
她把手机塞还给我,气呼呼说道:你以为我是心疼那个手机啊,那上面有好多电话号码,这下全丢了。
哦,很重要的号码?
那还用说,都是我以前那些同学的,还有医院实习那些同事。
医院?你也是学医的?
护士。
那我们也算是同行了啊?
谁跟你是同行?你又不是医生。
我绝对没骗你,读了三年医校,结果实习出来就放弃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我以为她又不理我了,问她:你实习完了吗?
她没理我,在想自己的事情。又过了好一阵,像是平静了一些。她问我:干嘛要放弃实习?
没意思啊,枯燥。
也倒是。她小声嘀咕。
我觉得我们之间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立马趁热打铁:这么说,你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