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有机会当发言人，即使当，也是夜里给操作工当。而有一同事，在发言人这个岗位上堪称国际水平，总工有些时候懒得出面都让这个同事出面。这个同事的才能很快得到了该厂副厂长的青睐，邀请他到该厂当他的助理，兼车间主任。

这个同事的机会来了，他一月工资加补贴不过三千多，而该厂的车间主任年薪一般是十五万左右。我想他会选择加盟，要我的话会毫不犹豫。

结果这个同事微微一笑绝对不抽，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不能对不起师父。忘了交代一点，总工在这个现场八九个月里，和我们三人结下了深刻的友谊，连我也成了他的徒弟。

继续当发言人，可事情完成不了。北京蓝景对总工已经失去了信心，除了不在接新的项目，旧有项目也不再支持，很长时间我们四人身上一共才有几百元，厂里也不再请客，晚上我们经常四人一锅公仔面就这榨菜吃。

总工的招数是赖着，回北京没有好果子吃，在这边反正也不在乎面子了，徒弟们值班，当发言人，他索性躲在宿舍看看电视烧烧菜。

厂方恨不得赶这些人走，但苦于说不过那几张外交家的嘴。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环保局限期是2000年底，转眼就到了，总不能也这么赖下去吧。

找总工想办法，总工说一切交给我们来办。但环保局的关系需要厂方疏通。

总工让废水直排，给所有的处理池都加上了清水，环保局取样的时候开启系统进废水，表面看进的废水，其实出的都是清水。

这还不够，取样的时候总工缠着取样的人抽烟聊聊蓝景股票，而三个徒弟会偷偷把取样瓶的水倒掉再加入农夫山泉。

环保验收就算过了，但估计大家都清楚，这做不得真。

厂方要求蓝景继续派员调试，而蓝景环保偷偷给三个徒弟说让回来。三人买好了票给总工告别，总工懵了一下，然后打电话问总经理是否有此事。总经理当然否认，但也同意先撤出部分员工。

谁走谁留是个问题？两个同事此事争相恐后的要留下陪师父，我没有吭声。师父点将了，让他们两走，我留下。

我哇一下哭了起来，毫不顾忌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为什么总是我。总工见状，说走吧，都走吧。

第二天在回北京的火车上，不禁想起一年前的自己极爱出差，怎么现在对留下来那么反感。

回到北京正好是圣诞节，心情大好，跑到新东安市场买了一块精工表。这是受港剧的影响，看人家带手表的样子很酷。

过了半个月，有一天上午总工哦不是师父，悄然来到。据说他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给厂领导休书一封，翻阅高高的大门，逃出生天的。

没想到几月后，这次出逃给蓝景环保带来了一场官司。

十、蓝景环保的变局

师父回到了北京，时隔一年回到阔别已久的土地，一切物是人非。

总经理被调去集团监事办，据说是某事让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新上任的总经理对师父很不感冒，加上新总工的新思路。

其实对于总经理的下课我很高兴，这样的干部就应该给撸下来。记得在广东的时候，公司搞股份制，说是自愿，其实强制，让我们这些新员工每人出5000元，算1万股。既然自愿，我就不愿了，赚点钱太难了，为了这点补助天天夜班都搞得自己成吸血鬼了。

办公室大姐咆哮着告诉我这样会让我下岗，我也不为所动。钱的问题最让人产生原则。全公司就我和广东那个师兄不交钱，摆出一副舍命保钱的架势。总经理正好出差广东，一番嘘寒问暖后给我们出主意，先打个借条，公司给我们借钱，等有钱再还，还一再说不要扩散，优惠只针对我们。

总经理回到北京，就把借条交给了财务，让财务按月扣钱。

难怪老子出差辛辛苦苦向财务借点出差费用总借不到，原来是被扣掉了。

其心可诛，这样强奸民意的干部应该下岗。

言归正传， 师父就像下蛋公鸡一样，好像一个怪物一样人人躲之不及。以前会有人给他买烟，现在也就我偶尔带包烟给他，这烟也变成了红云，而非原来的红塔山。下了班之后的师父更加冷清，待在公司为我们租的两居室的客厅里看电视，很少有人请他吃饭，最多是广东三弟子请他吃吃街边烧烤。

人的角色转换快慢是不由自己的。师父很快就把自己等同成一个路人甲，和我们这些路人乙丙在一个锅里搅着稀稠。就在大家认为他会把路人甲进行到底的时候，一个周末雪后的中午，他给大家告辞之后就很潇洒的拎着简单的行礼走了，踏上了一部津牌的桑塔纳，从此杳无音信。

我就是这么一个倒霉的人，好不容易和总工搞好了关系，总工下课了，不仅下课，还消失了。

公司里也是新人新迹象，新老总和新总工的组合让公司一时鸡飞狗跳。

第一是突出销售，大多数闲散人等都被扩充到销售部，让市场锻炼队伍，销售部工资八百元，出差费用先从公司借，等项目拿下从3%的提成中偿还。

第二是支援世界革命，很多老员工老骨干都被派到各地分公司当经理，一时间这些人弹冠相庆，一如他们半年后的如丧考妣同命相怜。

两大折腾下来鬼哭狼嚎。

我想，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本来就想出出差赚赚钱长长本事，结果把我推向市场了，800元，就是刚入公司也没有拿这么点啊！

好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一哥们签了一个小项目，四十多万，公司把他作为榜样不遗余力的宣传，好像只有拿项目才是致富的法宝。

干吧，别人行，我也行。

拿出出差广东的积蓄，到阜成门华联买了一套威可多的西服，原价3300，现价1600元，值！再买一部爱立信t28手机。跑业务，行头一定要好。

从原来的项目信息中找到一个包头奶业的项目，兴冲冲穿着西服就去了。

当时刚过完年，包头很冷。高级西服又没有下面穿羊毛衫的道理，那就冻着吧。

冻得哆哆嗦嗦的来到工厂，发现很多人在看自己。原以为那里有问题，后来才知道穿的太扎眼了，不像跑业务的，整个一个照明弹。

照明弹太刺眼，领导不愿意多谈，因为领导穿的都是羊毛衫，有的还是工作服。不谈没关系，花钱买烟酒送上门。那年头这一招还管用，现在你到曾经的朋友家去疏通关系人家都不会开门。

一番疏通下来，厂里愿意我们来做项目，也保证一旦钱到位，马上签合同。高兴的我又借了公司两千元来送礼。

一百多万的项目，接近五万的提成，我憧憬着未来。

上帝或者上天或者所谓的命运要是不想让这个人发财，总会把他戏耍一番后一脚踢开。

我很不幸的属于这种人，回北京等了一个月的消息，最终消息是，这个项目不上了。

靠，总不能把送的礼都折成钱要回来吧。公司近五千元的饥荒怎么办啊!公司不会听我的委屈，十有八九会告诉我，项目不上管我鸟事，赶紧还钱。

十一、 创业

2000年有一部热播港剧-----创世纪，看过片子的人都知道一个叫叶荣添的创业者，历尽劫难，他成功了。

电视剧就是这样，总不能拍的跟生活一样不咸不淡，一定要么悲剧要么喜剧，创业类的喜剧居多，总之就是主角如何如何难，如何如何不容易，经历了风雨，成了彩虹。有了洋房汽车娇妻美妾，所谓的遗憾也不过是兄弟反目或者夫妻天各一方。但主流总是好的，就是宣扬一个人通过不懈的努力一定能成功。

本来港剧就是看热闹，偏偏有些脑残会信以为真。我当时就脑残，可能是广东河粉吃多了铝中毒。我想创业，我想当叶荣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