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老姨一起去海南后的那个暑假，我已经一年半没有回过老家了。虽然常常例行公事的给家里打个电话，节日时也会短信问候，但我相信自己已经度过欲望的河流，挣脱牵绊的情思，能够坦然面对这个女人了。

因此当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到来的时候，当我看到账面上又多了一笔过节费的时候，我想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到新百给老爸买了一件羊毛衫，他喜欢耍帅，冬天也喜欢穿的很精神，很少穿棉衣，这羊毛衫又薄又暖和。又给老妈买了一对护膝，老妈以前总喜欢在我不听话的时候抱怨，说为了生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得了老寒腿，一到冬天就喜欢腿疼。最后，我也想给老姨买一件礼物。纠结了很久，却不知道该买什么好。

这天午饭的时候，一股熟悉的香气飘了过来。我一看，是孙圆圆坐到了我的旁边。没等我开口，她倒是一咧嘴给了我一个六齿笑容。

“流川枫，最近忙啥呢？”

“晴子妹妹，准备过年啊，你呢？”

“去，谁是你的晴子妹妹，本来看你挺老实，没想到也是个喜欢占女孩子便宜的家伙啊。”

我对面刚好坐着小庄，他用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和圆圆聊的火热，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有嫉妒。我看到他眼中的不满，赶忙介绍。

“美女，这位是我的同事小庄，比我更仰慕你啊。”

圆圆又是一个灿烂的微笑，

“知道知道，也不看看我们部门是干什么的，你们几个的资料我们都清楚着呢。”

小庄一见美女搭讪，立刻老脸就憋的通红，低头一顿猛吃，这让我想起了校园中的自己。

忽然，圆圆惊讶的说，“哇，小庄，你怎么连那么大的一块姜都吞下去了。”

小庄嘴角一张，刚想吐出来，又觉得有点丢人，只好嘎吱嘎吱的把那块姜硬嚼了下去，“冬天吃姜，有益健康。”我想嘲笑他一番，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圆圆姐，要是给一个年龄大的女人买点礼物，你觉得买什么好？”

“这个，我哪知道，你觉得我很老嘛？”

“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给老妈过年带个礼物，不知道买什么好。”

“哦，给阿姨啊，那还不好办，买件衣服呗。”

“可是我不知道她的尺寸啊。只知道她身高167。”

“那就买化妆品吧。”

“可是她从来不化妆啊。”

“笨，我是说买护肤养颜的。”

“哦，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说什么牌子的好？”

“这个吗，我一般都用佰草集或者欧莱雅的，要是给你妈买，那应该是选去皱保水的。”

“算了，要不哪天你有时间，帮忙领我去挑一个吧，这个我真不懂。”

“没问题。”圆圆答应的很爽快，“谁让你嘴儿那么甜的，以后就叫我姐吧。”

“OK，圆圆姐。”

对面小庄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做了一个干呕状的痛苦表情。

周末的时候，孙圆圆果然很仗义的陪我一起去新百里挑护肤品，那些浓妆艳抹的推销员一看到圆圆就笑的很灿烂，

“这位小姐，您长的这么漂亮，皮肤又这么好，一定要让男朋友给你用好点的护肤品，从现在就开始注意保养，您底子好，保证将来四五十岁的时候还能让皮肤保持这样的质感和光滑度。”

圆圆对恭维照单全收，还故意扯着我的袖子，娇嗔的埋怨，

“是啊，还是人家的男朋友呢？从来都没有好好关心一下人家。你看，我的脸上都起皱纹了。”

虽然是冬天了，圆圆却是穿着黑色的紧身裤，弹性毛衣外加一个皮坎肩，罩着一件风衣。带高跟儿的高筒靴子既显得有活力，站在我身边又俏丽挺拔。她调皮的腔调，勾人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这个女人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像我的老姨。

最后精挑细选，圆圆帮我选了一款欧莱雅的抗皱保湿霜，说这个应该比较适合。虽然价格不菲，不过对于这个礼物我还是很满意的。

逛了半天，我决定再请她吃顿大餐好表示感谢，她皱着眉头纠结了半天，

“听说金陵饭店上旋转餐厅最近有泰国菜不错，我们去尝尝吧。”我头皮一麻，暗自盘算了一下这半年攒下来的那点积蓄够不够吃一顿的。不过美女面前哪能装怂，我想到还有一张信用卡可以用。

“好吧，咱就去吃泰国菜。”

圆圆看我一点都没犹豫，“呦，看不出来帅哥还是个富二代啊。呵呵，逗你玩的，其实我就想去吃顿酸菜鱼。”

“那好，我们就去找家泰国酸楚鱼馆。”

咯咯格，圆圆又笑的直不起腰来。

吃饭的时候，收到了小琴的短信问我在干什么，我鬼使神差的回了句，“在和同事吃饭。晚上回去再和你联系。”小琴不再追问，我依然和圆圆吃得热火朝天，但心里却又隐隐感觉到一丝愧疚。不知是因为小琴，还是因为在圆圆身上找寻到隐约老姨的影子。

小琴学校放寒假的时候，他的爸爸特地开车来南京接她回家，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小琴还暗示我去和他见见面。但我莫名的心虚，总觉得会被这个未曾蒙面的男人当街扒光了衣服指给小琴看，“看看，小琴，你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衣冠禽兽，看看他的心里有多肮脏。”于是，我就找了个借口，说是单位有事抽不出时间，搪塞过去。

但我没有预料到，这是一个对我和小琴来说，过得都不快乐的新年。

回到家里，竟然又见到了老姨，我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心中暗想，老姨一定又被那个猥琐男给欺负了。不过我假装并不在意，和她们只聊自己参加工作以来的一些新鲜事。老妈看我心情不坏，还是旁敲侧击的问起小琴来。

我本来没有兴趣讲太多小琴的事，但是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姨，发现她在“认认真真”的看电视，就知道她一定也是在很仔细的等待我的回答，因为装作看电视这一招我每个假期都要用，因为你看到哪个观众能对着连篇累牍的广告能看的目不转睛，抓着遥控器都想不起换个频道。

“我和她相处的很好，您就别操心了。”

“光说她漂亮，你们都处的这么久了，啥时候让老妈也看看她的样子啊？好歹就一个儿子，我总要把把关的。”

“你就知道以貌取人，我只看中心灵美。”

噗嗤，老姨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紧张的看了一下旁边的我们，发现我和老妈并没有太在意，赶紧继续装着看电视。

老妈执意要看看小琴的样子，我想了想，把自己的钱包递了过去。里面有一张小琴的大头贴。

那是上次和小琴在新街口逛街的时候，她执意要和我拍一张大头贴，我说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自己一向很少喜欢照相。小琴拗不过我，只好自己拍了几张，挑出自己认为不错的一张，想要贴到我的手机上。

我赶紧说手机经常磨来磨去的，照片会被磨掉的。

小琴想了想，认真的说

“那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想我了怎么办。”

我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热，把自己的钱包递了过去，“这个也是随身的，为了不把照片磨坏，我就粘在夹层里吧。”

小琴仔仔细细的把大头照贴好，并没有因为我只留给她那么一个狭小阴暗的空间而生气。

现在这个钱包被老妈翻开，我把小琴的照片指给她看。老姨果然也忍不住了，悄悄的凑了过来“让我也看看”。

大头贴的照片很小，但人的五官相貌还是很清晰的，老妈把钱包掂过来翻过去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这小姑娘长的水灵灵的，真不错，没想到我儿子还这么有福气啊。什么时候领人家到家里来玩玩？”

老姨也一把把钱包抢过去，仔细的看着

“不错，不错，这个小姑娘确实很漂亮，不过咱家小炎人也不错，金童玉女啊。”

我在一旁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看着她脸上不太自然的笑容，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痛，本来以为自己向她炫耀一番能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但是她的表情像一根针一样刺痛了我内心。老姨一直不像我猜测的那样把我抛弃和忘记，她表情里虽然有一种东西隐藏的很深，但我相信那表情带给我的直觉没有错，就把钱包赶紧夺了回来。

“好了，好了，老妈，人家还是学校的学生呢，老家也不在南京，以后的事谁能定下来啊。”

“你老家不是也不在南京嘛，现在还不是做了南京人？”老妈竟然还有点舍不得我这个儿子呢。

没想到，老姨竟然也在老妈的前面用长辈的语气指责起我来，

“小炎，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珍惜啊，人家这么看中你，要是你不真心对她，老姨可不答应。”

我看着她义正词严的神色，刚刚升起的怜惜之情被瞬间瓦解。我靠近她的身边，又靠近一些，一点都不避讳旁边的老妈，盯着老姨的双眼，咄咄逼人的说，

“老姨，要是我真心对一个女人好，那个女人却辜负了我，老姨你能替我讨回公道么？”老姨的眼神慌乱起来，赶紧往老妈身边躲，

“大姐，你说，你的儿子会被女孩子欺负吗？”

老妈没有看出来这出戏后隐藏的较量和拉锯，

“哎，我管不了，反正这家伙打小就跟你更亲。谁欺负他你就替他出头吧。”

老姨看着我得意的神情败下阵来，她说了一句看似无心，却让我至今都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的话语。

“哎，小炎，如果我能打得过那个女人，我就去打她；如果我打不过她，我就和你一起被她欺负就是了。”

“还有我呢，我可是是他亲妈。也不看看她欺负的是谁的儿子。”老妈也插嘴凑热闹，让我本来想接老姨的话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