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盈渐渐地好了一些，噎屈了半天挂了电话。

在我通话过程中，淮南连续在拨打着我的手机。

我一接起，听筒里就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许是操练了很久，运用了所有的脏话如一场盛大阅兵。这次是他疯了。

按照我之前的设想，我要报复他们，我应该喊加油加油，刺激他取笑他侮辱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听起来应该很美妙。又可借此良机，让他的情绪更加失控，或者对他说我爱婉盈，她也爱我，你如果敢动她，我就把你碎尸万段一类的话，使之作出更加出格的事来，他们便永无复合的可能。

可我设想的挺好，但执行力太差。施与她的伤害，我承受不起。

我一个字也没讲出来，无声无息地将电话挂了。在房中走来走去，心里七上八下，手心冷汗直出。

爱恨两无能。我发现我对婉盈的恨特别高尚，特别能顾全大局，特别能分清主次和轻重缓急，在她身处险地之时，哪怕只是风吹草动，我也如临大敌。

原来我对她的恨，全都是“虽然我恨她，但是……”这样的形式。我的恨，是有前提条件的，是在她舒舒服服的时候才有，是在得不到她的时候才有。

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用一段新恋情覆盖从前的记忆。幸福了，也便宽容了，放手了。阿特伍德说：分手就像一次截肢手术，你活下来了，但也肯定失去了什么。我发现我那么爱自己，唯恐自己的感情付之东流，我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我不能承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之前和婉盈甜甜蜜蜜的打电话，是为了离间他们，演的越真，效果越好。这是我的报复构想，我一直在按计划进行，是的，我想用以上的理由骗过自己，却在每次通话之时压服不住内心的暗自庆喜。

又一次，我把角色演成了自己。

在沉浮不定的现实，男人都拼得心力交猝，何况如她？我想。对她的爱和恨到底哪个更多？脑不停的问心。

原不原谅她，我心中优柔难断。当面对两个选择时，抛硬币总能奏效，抛起来了一个硬币，不等它落下来给予答案便攥在手中，也不需要再去看结果了。在把它抛向空中的那一刹那，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希望是什么。

我开始老了，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无情和决断，那些煽情的低劣的、原来一直是当喜剧片来看的影视剧如今可以轻易打动我，我还时常想起她盘腿坐床上，抱着枕头晃着脑袋跟我憧憬未来的样子，家里物品还是摆放在她习惯的位置，我还曾抱着她枕的枕头，闻她残留下来的香味。我对着照片说话，自言自语神经质地笑。甚至在家里收集她遗落的头发，夹在杂志里，这些事我都干过。

浓厚的思恋，覆盖住污点。因为用情足够深，深到无法去计较过去。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也许我欠她的吧。不是不介意，只是以往积怨所形成的防卫，相对与小花狐狸精的近逼而言，如同坚不可摧的马奇诺防线面对锐不可当的德装甲军群，其结果，是法兰西长城沦为人类战争史上最大的笑柄。

我不能入眠，再给婉盈打去电话时，她已睡着了。

“没事了。”婉盈轻淡地说。除了嗓子全哑掉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问她；“你怎么样？他人呢？”

“已经走了，我们这次说清楚了，从此一刀两断。他现在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你就放心吧。”她说。

我可以感觉到这是她发自心底的声音。也许两个人相知久了，因为彼此太熟悉了，是会有一种心灵感应的，有一些无声的话语，只有寻梦的人才彼此听得见。

我知道，她和淮南完了。我指的的是他们的感情在那时已经宣告死亡了。即使有机会，他们还会纠缠，但感情已经被一点点的剔除掉了，剩下的，只有合作与交换，或者相互利用。

沉寂了半响，我叹了一口气，“我不放心的是你啊。”

“老公。”话筒里的声音像插上了翅膀。

“嗯？”

“老公！”那是久违的幸福吗？

“嗯。”

“我想你了。”

“我想念你是你想念我的十倍。”

……手机打到滚热。

飞蛾扑火，爱是一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