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吧，”局长看出了我的拘束，“听说你给了寇局一幅字？”

“是的。”我心神大定。

“我看了，果真苍劲有力，大家风范。”他见我点头，道：“知道是谁写的

吗？”

“知道，是启老。”

“你确定？听寇局说送你字之时那人可并没有说姓名。——哦，还有，你和他

也只是一面之缘？”

“是的，我们萍水相逢，只是聊的投机，当时我的确有眼不识金镶玉，听寇局

指点后我回来从电脑上查了启老的相片，才确定的。”

“那错不了了。”局长用手弹了弹文件上的土，稍稍停顿下，道：“我有个想

法，和你商量的，成不成放一边。”

“局长请讲。”我忐忑，已经猜到他想要我去求字，他和寇局一样，都有收集

古董的爱好。

果不其然，他道：“明年我们单位新址竣工，到时会举办盛大的搬迁仪式，终

究是一件大事嘛，假如有一个分量极重人士给我们题词，绝对锦上添花，所以

我见到寇局那幅字就动了心，启老绝对上上之选，你看看这样如何，你进京一

趟，拜访这位老先生一下，假如可能的话，求一幅墨宝回来。当然，凭你说的

那点交情办这事很难，但为了单位荣光，希望你跑一次，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

望，我们也尽百分百的努力，就是碰壁，我们也算为这个集体尽了心。”

假使如我刚才所想，是他本人为一己之私求字，我当即就会找理由推辞，但为

了集体，我没有回绝的余地。我边考虑边道：“凭我这点交情办这事的确希望

渺茫，但我会去一趟，我想再找一个人和我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商量的。”

“说。”

“寇局，麻烦寇局一趟。”

“合适之极。”局座很满意我提的人选，当即抄起电话打给寇局本人，请他过来。

等寇局的时候，我提了几个私人事务，我道：“不情之请，一、不告诉任何人

这次进京的目的，因为希望太渺茫，我怕无功而返人们笑话。”

局长难得露出笑脸，道：“可以，就说让你陪老寇去看病，照顾他。”

我道了谢接着道：“二、假如求到了字，我恳求局长协调，帮我要回我送寇局

的那一幅，寇局请客的钱我会补上。”

局长“哦”了声没有当即表态，问我道：“后悔了？”

“不是，”我摇头，“我不懂字，所以也不懂字的价值，我是想：假使老先生

再重新给我题了字，就是看重的一份情谊，我也就不能随便把这份情谊送人，

仅此而已；假如人家不给题字，以前那幅给就给了，我不会再要。”

“好！”局长探身道：“我帮你。钱的事你不要考虑，假如事成，算大功一

件，自有你们的补偿。”

局长“哦”了声没有当即表态，问我道：“后悔了？”

“不是，”我摇头，“我不懂字，所以也不懂字的价值，我是想：假使老先生

再重新给我题了字，就是看重的一份情谊，我也就不能随便把这份情谊送人，

仅此而已；假如人家不给题字，以前那幅给就给了，我不会再要。”

“好！”局长探身道：“我帮你。钱的事你不要考虑，假如事成，算大功一

件，自有你们的补偿。”

从局长室出来，我悲哀地进行了反思，反思我冲动地应允了一件不能胜任的工

作，在局长经理满把抓的首都，凭一面之缘求一位全国知名人士题字无异于疯

狂的粉丝追一位大牌明星，你自认一腔热血无怨无悔，明星的保镖也敢将你打

得满地找牙。

寇局很爽快，三句两句就将我们之间的事说清，在大我与小我面前，人人都知

道轻重。

和寇局聊了些细节，告辞出来，见人们陆陆续续锁门下班，急忙跑到处长那里

告假。处长很殷勤，道：“办公室已经通知我了，那你就勤快点照顾好寇局

长。”

同事们对单位抽调我陪同一位领导看病没有过激反应，大概觉得看病是私事，

谁都有三亲俩厚。晚上吃饭的事自然也改了日期，我要早些回去准备出门的物

品。

人们逐渐离去，我慢慢将桌子上凌乱的东西整理，思考还要带点什么，此时门

一响，女同事去而复返。

“怎么了？”我诧异。

“忘了拿钥匙。”她道。

“哦。”我看她翻箱倒柜找，最后还是摸衣兜找到了。

她的脸一红，不吱声也不走，低头归置翻乱的资料。我无话找话道：“明天出

门，有需要捎的东西吗？”

“没有。”她回答，迟疑了一下她问我道：“明天真的陪寇局去看病？”

“为什么不是？”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先走了。”她很后悔回来的样子，几步就到了门前。

“不是我陪寇局，是寇局陪我。”我在她拉开屋门之前匆忙道。

她站立了，没有回头，静静等，看有没有下文。

“那幅字的事，领导让我找那个老者给单位题词。”我颓然坐到椅子上。

她没有走回来，就站立在门后，不满道：“领导们想什么呢！？就你那点交情

去找人家要字？他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呀！”

“正因为知道才让我去的，看人家有名嘛。”我无奈。

“直接说不去就行了，就你磨磨唧唧。”

“你敢说？”我反驳。

她不说话了。我道：“反正是无望的事，去一趟就去一趟，谋事在人，成败在

天。”

“也是，”她安慰我，“别太有压力，谈不好就赶紧回来。”

“你……怎么想到我不是陪领导去看病的？”我问。

她没有解释，我就一直等，她只好道：“我觉得……你……不是那种拉帮结派

巴结领导的人。”

她说的很真诚，也很费力，不习惯显露自己心态的表现。我有些感动，但这种

氛围很让人拘束，以至于我们无语了很久，走不是，留也不是。我尴尬地笑了

声，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呸呸呸。”她啐了几口，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童言无忌”，开门走了.

15. 第二日我们一大早动的身，办公室的人很好心，派了一个在北京当过兵的

司机开车，此人年龄和我相仿，或许天性，也或许当兵出身的人直肠子，反正

这人自开上车后嘴就不闲着，天南海北地聊，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我们这地

方管这种人叫“博士”，东北那嘎达叫“大白话蛋”，寇局大概也很烦这种脾

气，制止了几次让他专心开车，可过不了一会那人又讲上了，讲他当兵的经

历、在北京的战友、捕风捉影的轶事……我听得头疼，干脆假寐，心道：“这

次出来的真正目的，估计回去用不了半天全局都会知道。——这种人天生就不

是当司机的料，哦，不是给领导当司机的料，跑长途大卡车合适。”

汽车一路疾驰，不知过了多久我竟浅睡着了，朦朦胧胧间，感觉自己不是在车

上，而是坐到了时间的脊梁上面，不快，但超现实，渐渐由远及近，从孩童走

向青丝，从青丝走到白发，从后面赶超，和现在的我重合，依旧不停息向前、

向前，前面，雾锁楼台，是一个未知区域，梦里的我想：翻过那个界限，就是

旅行的终点，而那片未知，就是明天之后。

原文是分了章节的，但是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发帖被封掉了。

由于是第一次在天涯发，不懂的规矩，查看了其他朋友的帖子，都是即时的，

考虑半天，就以为是因为太正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