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神，还有诸多的历史典故和神话故事。主席与曹操、纳兰性德歌咏的是

同一海域，可以说《北戴河》不但有感于《观沧海》，很可能也是从《望海》

中也得到了某种启发。”老者目光灼灼，看着我。

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是真正的大家，不是我这种玩爱好人士所能望其项背

的。我合掌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也但愿不负我望。”老者用左手的拐杖重重点了下地。

我面对大海，面对苍茫，思绪如翻滚的波澜，海，本来是没有生命的，然而在

诗人笔下却具有了性格，我低声吟诵道：“蜃阙半模糊，踏浪惊呼，任将蠡测

笑江湖。沐日光华还浴月，我欲乘桴。 钓得六鳖无？竿拂珊瑚。桑田清浅问麻

姑。水气浮天天接水，那是蓬壶?

老者爽朗大笑，“小友果真妙人！”

“囫囵吞枣看过纳兰词。最爱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明白了。”老者点头，道：“我曾经用一天的时间给学生讲解这首词。温柔

与感动，渴盼与甜蜜，满天的星辰，在恋人面前都黯然失色。今晚很高兴，没

想到在这里还遇到一个小知音。我住的宾馆就在附近，顺路的话就一起走，送

你一幅白天我写的字，算相遇一场的纪念。”

我道了谢，搀扶着老人边走边聊。老人涉猎甚广，很健谈，儒雅大方、幽默风

趣，书画、文学、鉴赏随口拈来无不有惊人之语，他道：“我的主业是教

师，其它都是副业。”

老人住所的确不远，是北戴河唯一建在沙滩上的酒店，也难怪年逾古稀还深夜

踱步海边。我没有去二人房间，站在大厅和老者交谈，中年人则回房捧了一副

纸张过来。

我心一动，中年人的礼节已超越了子侄辈的恭敬，显而易见也出于对字的看

重。我于是也双手捧接了，出于礼貌，没有当面打开，称谢离去。

11. 回到住宿的宾馆已经是晚上十点，我这一去一回用了四个多小时。我承认

我是一个矛盾的复合体，总患得患失，假使只我一个人旅行我定会选择在海边

听涛看浪过夜，但既然跟了集体，虽偷跑出来，心还是忐忑，总想快点回去，

省得人们背后议论。

我用房卡打开屋门，我们住的是那种普通标准间，一个屋三人，出来的目的只

是游玩，对于住宿条件好劣人们并没过多强求。同屋两人靠在床上看电视，见

我回来都没动，其中一个只礼节性地问了声：“出去了？”

我放好伞，将纸张从怀里掏出，此时这幅字倒成了最好的托词，我道：“淘了

幅字。”

二人果然被吸引，起身向我围拢，当纸张在桌上展开铺平，字露的时候，我们

三人同时“啊”了一声。

“无欲则刚”

四字铁画银钩、圆润遒劲、洒脱有姿，骨力内蕴坚透似要划破纸张，“好

字。”其中一个同事脱口而赞。

“估计值个钱。”另一人道。

我指着下款署名和押脚章问：“知道这个启老是谁吗？”

“没听说过。”两人摇头，“我们也不懂呀。——明天问一下抠儿局不就

知道啦？”

他说的抠儿局是我们这次的领队，原姓寇，只因这位领导平日省吃俭用，一块

钱都看重，对己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与人相处，从没听说他请过一次客，故有

此绰号。但此人有一大嗜好，就喜，古玩玉器、名人字画无不见猎心喜，

钱全用在这方面了，至于所藏物件的真伪赝次外人不得而知。

品头论足了一会我们倒头便睡，上床之前我做了一件让我此后想起就无地自容

的事，为了找到字画悬挂在墙上的感觉，我翻出宾馆为客人准备的针线，用针

将这幅字定在了墙上。——也确实找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利器胜任此项工作。

早晨五点，人们在阳光般细碎的鸟鸣中醒来，夏季这个点天已大亮，女士们胡

乱吃些面包当早点，男士则直接省略了这顿，呼喊着去踏浪。云霞出海曙，赤

足踏细沙。海面波光粼粼，银鸥在自由翱翔，海天一色，云卷云舒，茫茫看不

见边境，只有几艘船停泊在远方。从熙熙嚷嚷的人群中望，海还是昨夜的海，

浪还是昨夜的浪，只是，没有了昨夜的心情。

老人带着小孩在海边散步，小狗尾追其后。一个是看尽了世间的变化，一个是

不在乎世间的变化，一个是不曾知道世间变化，这世上似乎只有他们才是最好

的组合。

尽情嬉戏到中午，回宾馆取了行装物品，12点之前退房，午饭说好赶到南戴河

去吃。登上包车后我四下看，见抠儿局坐在第二排，拿一个特大号的杯子牛

饮，便凑过去喊了声：“寇局。”

“咋啦？”他坐直身子。

“路上帮着看看这幅字。”我将手中的纸送到他面前。

他随意接了，道：“好的。”

我顺着车内过道往后挤，只要是单位，就有一些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领导坐

前面，职工、年轻人坐后面，开会形成的作风，出来旅游也改不掉这个毛病。

我刚坐定，就见抠儿局手举着字画也到了车尾，胖胖的身子歪来斜去。他对坐

我身边的同事道：“换个座，你去我那里。”

那人二话没说，乖乖起身去了前面。我也站起来，容领导先坐。他的手依旧向

上举着，怕人们拥挤碰到。

“你在哪里买的？”寇局开门见山。

“昨晚一个老者送的，不是买的。”我道。

“送的？你认识那人？他怎么送给你这墨宝？什么样的老者？”他机关炮一样，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就是一个很富态的老人，我昨晚遛弯去海边碰到的，聊得投机，他就送了我

这幅字。怎么，这字有来历？”

“不是字，是墨宝。”他更正我的用词。这时人们都已坐好，车上路行驶，他

才将字重新展开，仔仔细细看，“一九九八年夏，”寇局呐呐自语，“落款怎

么是现在的日期？！”

“哦，这呀……”我道，“他说是昨天才写的，当然就是现在的日期了。”

“他写的？”寇局大吃一惊，拿纸的手也有些颤抖，“你再仔细说说那人的样

子。”

我回忆， “很富态，七八十岁的样子，说退休前在大学教书，由一个中年人陪

着，好像那人叫他姑父。——长得像金大师。”我笑，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

侠迷。

“难怪……”寇局慨叹，“缘分呀！——转让给我吧，一千元。”

我吓了一跳，周围的人们一直听我和局长说话，听到此话也喧哗了，“一千？

什么字这么贵呀，我看看。”有人伸手来拿，寇局怕抢一样护着训斥。

“是一个字一千。”寇局补充，“卖吗？在你手里也不知道如何保管，这东西

是要裱起来的。”

我目瞪口呆，这次连车前面的人也惊动了，有的起身朝后面看，有的围过来。

我结结巴巴道：“这……这人是谁……呀？”

“告诉你们吧：这人的诗、书、画并称三绝，他是国学大师，是我国当代著名

的教育家、古典文献学家、书画家、文物鉴定家、红学家。真如你所说的话，

你是有缘人。”他想了想又道：“此老还有皇族血统，只是本人不看重算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