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得真高。”我由衷赞叹着，抹了把汗。

10. 旅游之事旧话重提，只是分成了两批，根据科室情况安排先后出行，目的

地也征求大家意愿基础上进行了调整，全局百分之九十以上人员积极响应了这

次行动，都有脱开单位出去喘口气的感觉，最近上班太紧张了。人就这种心

理：轰着不走打着倒退，和做生意一样：上赶着的买卖不是买卖。

女同事没有去，还是那个原因，家中老人需要照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

养而亲不待。”有些事过去了就没法补偿，也许那些会令人一辈子不能释怀，

所以还是当亲人健在的时候，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孝顺他们。

我第二批去的秦皇岛，——中国唯一一个因皇帝尊号而得名的城市。

公元前230年至公元前221年，秦先后灭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嬴政在

39岁的时候完成了统一大业，结束群雄逐鹿的局面。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的千古一帝，用城墙连接了大海与日落，在皑皑白骨上，为自己冠上十二旒王

冕。

山海关以东6.5公里的凤凰山上，有一座孟姜女庙，中国民间四大传说之一孟姜

女寻夫就是其中辛酸缩影。庙前依山砌筑108磴行人石板梯道，象征孟姜女寻夫

的艰辛和曲折。拾级而上走过挂有“贞女祠”匾额的山门，来到前殿，便是

“天下第一奇联”，上联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下联“浮云长长长长长

长长消”。楹联的读法断句有多种，表面看虽是文字游戏，却包含着人生哲

理，让后人产生无限遐想。

我们游“澄海楼”和“天下第一关”时天阴了，偶尔细雨如丝，但依旧游人如

织，对于购物的消费者，当地人还是蛮热情的，而像我们这种只游玩不消费的

旅客，商家毫无顾忌，相互调侃：“好大一群，又来一波……”

于是有同事形容我们的队伍：“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仔细一看，是某

单位出来转的。”

下午五点到的北戴河，按旅程应该去海边，可此时大雨 倾盆，领队直接安置了

人们住宿，晚餐自然是惬意地享受海鲜。

饭后我没有和任何人讲，悄悄溜出了宾馆。风雨依然很大，将我撑的伞吹得时

时变形，衣服浇透死死贴在身上，冷却着浮躁的心，我融入暮夜，一路向北。

高楼、大厦、商场、灯火辉煌渐渐远去，蓦然，我听到惊涛拍岸。

心一宽，像脱去了羁绊，挣开束缚，四周茫茫，是无尽的雨。入目，起起伏伏

如山的巨浪携雷霆之势从暗处袭来，翻滚着，偶然露一丝白，像一条大鱼跃

起。刚刚还惊叹的滂沱大雨，在这万钧之力面前竟显得微不足道，落下，直接

变成浪花。

“啊——” 我大声喊，声嘶力竭。在笼盖吞吐山岳的宏伟气势下，人显得渺小

微不足道。好久，天没有那么黑了，雨息风止,大海与夜相接，愈发空蒙浑融。

我恋恋不舍，该走了，我生活的世界不止自己，还要顾及别人的想法，——同

事不见了我会议论的。

扭转身，见身后手电晃动，两个人由远及近，走的有些蹒跚，相互照面时一个

苍老的声音“咦”了声，大概奇怪我疯子一样的雨中存在。老人在我左首一块

大石前停住，用手电照，道：“就是这里了。”

见那人婆娑着抚摸巨石，原本要离开的我好奇地止步，也凑过去借老者手里的

光亮看，见上面有字，开始以为是记事，但看了龙飞凤舞的字体后，竟失声

道：“这……这是主席的手迹。”

“不错，”老者道，“这就是让北戴河人民引为自豪的那首《浪淘沙?北戴

河》。——你不知道？”

我讪讪然，怎好意思说我只是想一个人看海才来的岸边？我专心致志感受诗词

带给人的大气磅礴，体会着字里句间透发出英雄独立的慨然及阵阵怀古幽思：

大雨落在了幽燕，滔滔波浪连天，秦皇岛之外的打鱼船，全被汪洋所遮没，也

不知漂去了哪边？ 往事已有千年，那时魏武帝曹操跃马挥鞭，东巡至碣石吟咏

过诗篇。秋风瑟瑟到了今日，人间却换了新颜。

这是何等意境？唯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的旷世之叹。

“一切都已过去，新的美的已经诞生，这就是诗词主旨。”老者对身边为他撑

伞的中年人道，“1954年夏天，毛泽东来北戴河休养。一天，海面狂风骤起，

暴雨斜飞，怒浪排空，他突发去中流击水之想。身边的警卫人员以风浪太大为

由，尽力劝阻，毛泽东却满怀豪情地说：风浪越大越好，可以锻炼人的意志。

他坚持下海，在滔天白浪中尽兴畅游了一个小时。上岸后到寓所，他仍意犹未

尽，以雄浑沉郁之情泼墨挥毫，一气呵成这首壮美与缅怀之诗。”

我悠然神往。老者接着道：“大海之外，有大雨、有凉风、有涛声、还有幻觉

中曹操的雄姿、古战场、古将士及古代的诗篇，这首词触景生情，壮歌抒怀，

缅怀千古雄杰，追步雄豪诗风而又超越之。‘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主席思古抚今，寥寥两行字让古人另一名篇更加熠熠生辉。”

“耳熟能详，曹操的《观沧海》。”中年人恭谨道。

“《观沧海》是后人加的，原是《步出夏门行》第一章。公元207年，曹操亲率

大军北上，追歼袁绍残部，五月誓师北伐，七月出卢龙寨，临碣石山。他跃马

扬鞭，登山观海，面对洪波涌起的大海，触景生情，写下了这首壮丽的诗

篇。”老者抑扬顿挫，吟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耸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

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姑父好好记性。”中年人赞叹。我亦被气魄宏伟、豪迈奔放诗词感染，不由

自主道：“大手笔，真男子也！”

“南唐后主李煜也曾写过一首浪淘沙，意境和语言都无与伦比，就是情绪伤

感，风格柔靡。”夜风中老者豪情不让青年，精神矍铄。

中年人不语，静了好久，我试探地插言道：“可是那首《浪淘沙?往事只堪

哀》?”

“不错。“老者大喜，道：“你记得？”

“冒昧。”我告了罪，记忆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

一桁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以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静月华开，想得

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难得。”老者兴致勃勃，道：“学文学的？”

“不是。”我不好意思道：“喜好而已。”

“哦，”老者洞察世事的深邃，“在大雨中独自看海不叫浪漫，定有缠绵悱恻

的故事。”他打了个哈哈，“别不好意思，我七老八十岁了，什么事都明

白。——退休前我在大学教诗词。”老者道。

“老先生教训的是。”对于学识渊博的长者，我出于内心地尊重。

“姑父，该走了。”中年人上来搀扶老者。我顺应着告辞。

“相见即是有缘，再聊几句。”老者考验似道：“康熙21年，清初著名词人纳

兰性德随康熙帝东巡，在山海关，登澄海楼，用浪淘沙的词牌，写下了《望

海》。短短54个字的词中，既展现了大海的瑰丽和辽阔，也囊括了宇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