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员大婶来收车票换床牌,他替我补了去深圳的票.
推餐车的大叔走过,他要了两个盒饭,我们共进晚餐……
直到列车员大婶来查票驱赶车厢闲杂人员,他才恋恋不舍离开.
我送他到车厢尾吸烟区,他掏出钱包,抽出三百元给我.
“如果到深圳没取到家里的汇款,不能报到,就先住学校招待所…….”
我接过钱,搂住他脖子,给了他一个湿吻.
“拿到钱我会还你……”
“不用,一吻值千金.”
他转身离去,消失在车厢尽头.
我喜欢他这种风格,一点不拖泥带水.
我回到床位躺下,车窗外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正走进黑黑的人生隧道,不知道有多长,不知道要走多久……
我默默祈祷:上帝保佑我…..
佛祖保佑我…..
母亲保佑我…..
第二天早晨七点多钟,火车抵达深圳罗湖车站.
我背着背包,头重脚轻随拥挤不堪的人群走进长长的出站通道.
头重,可能是因为思想负担沉重.近八千元的学费.书本费.住宿费还没着落,这笔钱数额巨大,不可能再遇到一个好心人白白资助,我必需靠自己.
脚轻,可能是心情愉快,脚步轻松.到深圳超乎想象的顺利,在卧铺车厢的下铺美美睡了一觉(刚开始预想的是钻厕所躲床底逃票),而且身上还多了三百大元流动资金.
在罗湖车站广场中央,我拍了拍额头,要解除思想负担,可能要等到晚上,色狼们一般要在夜幕掩护下才出动.
白天时光如何打发?
我决定先去海边,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大海.
填报深圳xx大学为高考第一志愿后,我上网对这座中国南方年轻的花园都市作了初步了解,我又在罗湖车站广场的书报亭买了张深圳地图,对这座城市作进一步了解.
我选乘了一辆到大梅沙且途经深圳xx大学的公共大巴.
大巴载着我离开火车站,驶入深圳市区的公路.街道,我朝车窗外左顾右盼,象中刘姥姥进大观园.
从此以后,我这个乡下妹将在大都市闯荡.
大巴驶过东门.这里是深圳人气最旺的地段,时装鞋帽款式新颖价格便宜,适合于大众消费.
大巴驶过深圳大剧院.邓小平爷爷的巨幅画像出现在路口,画像后能看见高高耸立的深圳标志性建筑---地王大厦.
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望着邓爷爷画像,他青壮年时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浴血奋战,晚年又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为香港.澳门的回归,深圳的崛起做出巨大贡献……
记得他老人家有句名言: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大巴驶上福田深南大道.香蜜湖水上乐园.民俗文化村.世界之窗.欢乐谷……依次闪现.我开始幻想,幻想有一天拉着妹妹的手,在这些高尚的娱乐场所尽情玩耍.
大巴驶过深圳xx大学.我从背包中拿出录取通知书,望这这所我望眼欲穿的大学,感觉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如果筹措不到学费.书本费.住宿费……录取通知书就等于一张废纸.
为什么我父母勤苦一生,却没钱供他们上进的女儿上大学?
为什么有人富得流油,有人穷得卖身?
为什么有人情人一堆,有人光棍一生?
为什么有人开大奔,有人踩单车?
……..
不断有”为什么”的鱼儿在我脑海跳跃.
也许答案很简单,也许答案很复杂, 也许永远找不到答案.
大巴穿过梧桐山隧道,进入盐田,拐了几道弯后,便到大梅沙.
海风暂时吹走了我的烦恼.
在语文课本中读过海,在电影电视中望过海……如今身临其境,感受着海洋的宽广,海滩的浪漫,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沿海滩拼命奔跑,任海浪打湿我的鞋袜.裤腿…..
玩疯了,玩累了……我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块礁石上,脚下惊涛拍岸.
我静静望着热闹的沙滩.
亲朋好友们的欢声笑语,情侣们亲密无间的身影…….
我感到莫名的孤独和无助.
眼泪从我脸上淌下,滴落在脚下大海中,瞬间消逝无影无踪.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就象大海中的一滴水,沙滩上的一粒沙.
世界没有了我,地球依旧旋转,太阳照样升起…..
没有谁关注我,没有谁怜悯我…….
那我自己何必顾影自怜?
我抹干了眼泪,开始考虑”正经事”,如何将自己的初夜卖个好价钱交学杂费.
既然成为商品,就需要包装,我决定先去东门买套象样的衣服.
我在大梅沙海滩一家烧烤店买了一条热狗,一瓶矿泉水,享用了简单的美式午餐.
嘴角沾了点热狗的油,极不舒服.我又买了包纸巾,掏出一片擦嘴角,其余的塞进裤兜中,鼓鼓的似钱包.
我摊开地图看了一会儿,决定不走回头路,而是经盐田,过横岗,穿过布吉关到东门.
我从大梅沙坐公车到横岗下车,然后挤上了一辆途经东门的大巴.
车上人很多,我一手拉吊环一手夹背包站在过道中部,四周全是人,空气浑浊,呼吸不畅.
大巴摇摇摆摆.慢慢吞吞象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在深惠公路上走走停停.
我突然感觉有人在掏我的裤袋,我立刻明白遇到了小偷,赶忙将腋下的背包紧紧抱于胸口,而弃裤袋于不顾.
我的钱物都放在背包中,裤袋中只有一包纸巾.
小偷哥哥啊,如果你知道小妹穷困潦倒,准备卖身交学费,你还下得了手吗?罢了,裤袋的纸巾送你当手纸擦屁股吧.
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裤袋,小偷的手夹出纸巾边角后,又塞了回去.看来小偷哥哥缺钱不缺纸.
车在丹竹头站停下,下了一大批人,上了一小批人,我仍未找到座位,但感觉舒服多了.
大巴摇摇摆摆继续前进,站在我身边的干瘪男人借着摇晃的惯性用手摸我的臀部.
真是祸不单行,刚打发了小偷,又遇到公交车色狼,如果是以前,我会惊声尖叫,破口大骂…..可现在我忍住了.
为大学学费,今晚就要和大色狼激战……现在权且当和小色狼做大战前的热身……就让他吃”豆腐”吃个够吧……
我没有叫喊,没有躲避,没有反抗,只是镇定地望着他.
不知是我的镇定镇住了他,还是他手下留情,或者我臀部的手感不好,摸了几下后,他转过身去望着窗外……放弃了送上门的”豆腐”.
大巴行至布吉边检站停下,一名武警战士上车检查证件,我和其它十来个人一起被驱赶下车,我们没通行证.
边检站临时办证处窗口前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我象一个难民般排在长龙之尾,手握身份证和钱等候补办通行证.
深圳人手拿身份证可以自由进出深圳,而外乡的中国人却不行?
北京没有二线关,上海没有二线关, 广州没有二线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