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长,这个人民公社化的产物,已经随着历史的流沙渐渐远去了,随他而去是一种制度一种风潮。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它仅仅只是一朵短暂泛起的浪花,但他却折射出了一个错杂纠纷的年代和那年代的纷纷扰扰的得记忆。要说起来的话,在那样的时代,生产队长对整个人民公社化得集体劳动是有相当大的贡献的,他们本应该成为被人们称道并记在心里的功模,但却由于社会模式的坑洼将他们陷的跌跌撞撞。
按理说,集体化、规模化的生产模式本是一种符合广大农村生产的好模式,但是,单一的纯农业生产加上意识形态的制约以及广泛化的阶级斗争却把它的优势和力量都削弱了,被冲击的支离破碎。人们无法在其中寻找得以慰藉的东西。所以就产生了厌恶、抵触,最终导致了它的解体。
回过头来看,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30年了,尽管取得了八十年代解决温饱的辉煌成绩,人们在小富即安的心理下都在品尝着幸福。然而,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模式已经受到极大挑战。农村还能自给自足吗?农村发展的道路和前途在何方?大量的民工潮涌向城市,许多农村家庭空巢了,三农问题、城市膨胀问题渐渐困扰着我们。土地还能给农村什么?土地还能给农民什么?难道他们都不热爱土地了?
生产队长,这个淹没于经济大潮中的小小的名词在眼前晃摇起来,有的人在思考它的历史地位,有的人在恨恨的唾弃他们,也有的人在记忆力留下了他们。
一
六指老倌回到街头的时候斜阳已经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尽管肚子里早已叽里
咕噜叫个不停,他还是那么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走着,因为左腿有点瘸,走路
的时候一颠一颠的就像他的牛儿们一样悠闲。六指老倌是生产队的牛倌,
和牛儿们不一样,他每天是吃饱了出去瘪着肚子回来的,每天随着太阳的起落
钟摆式在小街和西较场之间来来回回,他早已适应了这种摇摆,
就像早已早已适应了他的瘸腿一样。他在生产队司职放牛已经十七八年了,
早些年外出放牛摔断过腿,包了草药接骨没接好,以后一直就这样。
最近一段时间六指老倌心里一直堵得慌,他要失业了。队长说很快要搞家庭联
产承包,田地要分给各家各户,生产队的财产包括牛马牲口都要彻底处理,以
后生产队就没有牛倌了。从队长和他说这事以后他就一直觉得里就像被塞进了
一坨窑泥一样,无法消化的憋闷和失落。生产队的这十多头牛就像他的朋友、
他的子女,他是看着它们长大的,他咋舍得他的牛儿们被别人牵走。看着这些
牛儿们在田里耕地犁田的时候他就感到自豪,这种自豪的感觉和他儿子当兵后
上战场保家卫国给他带来的那种感觉差不多。有时他还觉得他的牛儿们就是他
的士兵,他就是这群牛的队长。他没念过书,他一直都觉得牛倌就是牛官,他
是管牛的官,在这个生产队他也是有头衔的,在牛的问题上队长经常都得按他
的意见办,指派哪头牛耕哪一片田就得他说了算,他对这群牛士兵的习性最了
解,都说牛脾气牛脾气,牛的脾气可不小。他也注意到了,每次他和队长说这
些的时候队长都是点头称是言听计从。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各生产队外出放牛的牛倌也赶着牛群回到小街。生产队的牛都是水牛,水牛是耕田犁地必可少的大劳力,其地位自然要高于其他牲畜,常常享有其它牲畜没有的待遇,它们吃吃喝喝都得有专人伺候,就是人们没吃的也不能亏待了它们。它们每天吃饱喝足慢条斯理地踏着落日余辉漫步小街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包括猪猪狗狗的都必须给它们让开路来。
因为并不是耕种季节,这些牛儿们都膘肥体壮的,撑饱了的肚皮仿佛挂着个大口袋一般,走起路来显得骄傲气度不凡。
小街在镇子的东边,属于县城扩张后在城外的延伸部分,笔直的一条街的两头指向日出日落的方向。因为处于旧时的东城门外又连着镇子的缘故,其他村的人已把小街归为了城里的范围,但真正老城墙里面的人又习惯了把小街居民称为城外的人。按照小街四个生产队的归属来看,这里的确是城关镇行政管辖范围之内的。
小街有百十户人家,土夯的瓦房一户连着一户墙梁相接靠在一起,仿佛要说明左邻右舍之间久远的血缘关系一样。小街看起来虽有些沧桑陈旧,却有一个优雅的名字----紫云街。
六指老倌家就在紫云街靠街尾一段上,门口有一口大井,三米左右口径,青石垒边,青砖铺台,这井在坝子里可谓首屈一指,赫赫有名。这眼井的挖建年代不详,六指老倌老爹的老爹以上先民们就在喝这眼井的水,如果追朔的话,大概是紫云街始建之初就应该存在了,因为人都是择水而生的。
六指老倌还穿开裆裤满街跑的时候就听老人们说,这眼大井可从来没干过,就是在大旱之年井水都是满满的。老人们说井底大概有地河地泉之类源源不断的水源补给,所以不管小街的人们怎样汲取,井水水位也不会明显下降。大井井水甘冽清澈,冬温夏凉。天热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喜欢用水桶打上一桶起来,把头埋进桶中饱饮解暑,喝完后还要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抹抹嘴,一脸的惬意,那样子好像喝下的不是水,而是玉露琼浆。走乡串寨的人渴了也经常来讨水喝,大井的美名便经由无数讨水过客在四乡八野传播开来。
六指老倌把牛都赶进牛厩时已是晚饭时分,离开时他还给每间牛厩都添了些稻草,仔细锁好门,然后将牛鞭斜插在腰后,和生产队守保管室的白登老汉打了声招呼,出了门后顺着稻场围墙一瘸一瘸往家走。六指老倌在家门口见对门的小木,小木手里玩着一只泥手枪,枪是六指老倌给他做的。小木嘴里叽里呱啦做出冲锋、开枪的声音,神态严肃认真。
啪…啪…
小木手里的枪冷不防瞄准了六指老倌,六指老倌做出中弹状,嘴里啊了一声,身子随着歪了歪。
小木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六指老倌伸手抹了一把小木的头,笑呵呵地说,小木头,你家饭还没熟呀,喜欢枪长大送你去当兵去。
小木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就是解放军。说完又举枪做瞄准射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