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近在咫尺,而空气里的寒意丝毫未减,但各色少女少丨妇丨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换上了丝袜展示修长美腿,可身上依然套着厚重的棉衣,据说是因为火腿要冷藏,鲜奶要保鲜。
成熟的好处就是从前翘首期盼的东西,如今都变得可有可无了,不仅有爱情,还有过年。
过年对我来说最为难的事就是给父母买什么好。我爸喜欢抽烟,但是买好烟他总是舍不得抽,最后都便宜了我堂兄表弟那几个土匪,想来想去买了几条他平时最爱抽的烟,又给了他两千块打牌。我爸咧嘴大笑:“养儿二十年,老子终于见着回头钱了。”岁贡入库,我爸心情大好,晚上一场豪赌,输了两千三,辛苦养儿二十年,一输回到解放前,心疼得直龇牙,当着我妈的面发誓再也不打牌了,我妈听得直撇嘴,似乎颇不以为然。结果确实在我妈意料之中,仅仅三天之后,我爸就偷偷溜了出去,回来时面有喜色,估计是小赢了一把,从此绝口不提戒赌的事。
在华润苏果给我妈买了两盒补品,据说是一名牌,广告铺天盖地,豪气冲天,牛气逼人,言辞各种欠抽,似乎谁不吃上一盒就此生虚度。其实我向来不相信任何补品的功效,几乎都是葡萄糖兑水,营养是有的,功效是扯的,但对身体倒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我知道我妈看到了这个会高兴,那我这钱花的也就值了。人越老,似乎越像孩子,容易满足,容易开心。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她都能高兴好一会儿,有时会在电话里向我告状,说我爸又输钱了,说我爸多看了村东头那小寡妇几眼。
我妈有一次跟我说,我小时候她最怕过年,因为过年了没钱给我买新衣服,但现在她最期望过年,因为过年了我一定会回家。
就因为这句话,我一直在家里熬到过了十五,但最终还是夺门而逃,回到了腐朽的资本主义都市的怀抱。没办法,我妈太能唠叨了,不仅唠叨,而且重复。你该找个姑娘了,也好让我和你爸安心,看好了就赶紧结婚,我们也好抱孙子,不然等我们都老了,想给你带孩子都带不了,老王家那闺女,你要不要去看看?就这几句话她从二十八唠叨到十五,连腔调都一样一样的,搞得我几乎发疯。有一次我说妈我们来做个游戏,你现在能保持安静一分钟我就给你一块钱,好不好?我妈欣然答应,结果在金钱的激励之下,她以惊人的毅力成功坚持了十三分钟,勇破由她自己保持的沉默七分钟的家庭记录。
回到了泗阳我才发现我一样无事可干,打个电话给冬瓜,他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也许在哪个少女的身上,也许在哪个少丨妇丨的身下。我心想你孙子也不怕使用过度,提早报废。那段时间冬瓜下身颇为不适,拉着我在小巷子里找了个据说继承了祖传绝学专治各种淋病湿疣的老军医,那老头红光满面,一头银发,颇有仙风道骨,就是两眼贼光锃亮,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狐狸。冬瓜那天满面娇羞,遮遮掩掩地表示自己的生产设备出了点故障,运转不太正常,也许是润滑不够,也许是疏于保养,总之是在播种时有点疼。那老头假模假式地一番检查,语出惊人:“你这是梅毒啊!要加紧治疗,不然要是发展成二期就没得救了!”差点把冬瓜吓得尿了裤子,当场稀里糊涂地打了两针,一针七百八,扁鹊再世也不过如此收费。但事实证明付出并不等于回报,三天后下身疼痛依旧,冬瓜不得不去康达医院,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下毒手爆了他的菊花,让他端着自己的前列腺液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大厅送给检验室那个白嫩的小护士,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急性前列腺炎,小伙子要悠着点啊。”老头给他开了两盒药,合计人民币三十四块六,吃了一半就好了,雄风依旧,坚挺如初,最重要的不疼了,又可以肆无忌惮的乱射了。冬瓜出院时跟我们吹牛逼,说老子进一次男科医院,半个泗阳的女人都要提心吊胆,纷纷来电垂询,对他的下半身健康表示严重关注,将密切注意事态发展,并就是否和他继续保持纯洁的肉体关系提出不同意见。等他出院了,各界妇女都来电慰问,对他致以最热烈的祝贺,并踊跃表示自己的下半生和他的下半身紧紧团结在一起,像党和人民一样不可分离。我说拉**倒吧,这年头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眼睛一闭腿一叉,黄瓜都能玩的高丨潮丨迭起,除非你像振动棒一样螺旋浮点三档调节,否则谁还不都是一样,干嘛非吊死在一根**上。这话让冬瓜感触颇深,他说曾经我一哥们犯事进了局子,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运气不好,碰到严打了,判了四年。他女人哭得死去活来,说一定会等他,让他好好改造,看得哥几个不胜唏嘘,都说找媳妇就得找这样的。结果两年不到,她就和另一个男人搞在一起,白天黑夜的鬼混,开始还避着我们,到后来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我们也不敢告诉那哥们,怕他知道了在里面干傻事。他一直都以为她在等着他,还有一年他也该出来了,前天我还去看过他,一个劲地问我小芸怎么不来看他,我说她最近开了个店,生意忙,唉,等他出来了再说吧。说到最后,冬瓜大发感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柔情蜜意千千万,不如床上一场干。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山盟海誓万万千,难挡**一头尖。”总而言之就是柔情万丈,难挡胯下三寸,满腹柔肠,都敌不过一根野生的**。
冬瓜有要务在身,不能前来,我除了哀叹人心不古,别无良策,最后决定还是找老同志叙叙旧,让谭芳芳的毒手毫不怜惜地摧残我一次。电话拨通,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我苦笑不已,看来她老公最近蛰伏在家,勤于耕作,不用我代劳了。每次她老公回来,她就把我拉进黑名单,时间长了,我说你老公怎么和大姨妈似的,他一来我就得走,她说没办法,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关键时刻,老同志也靠不住了,这世道真的变了,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勾搭的妹子,真是逼到日时方恨少。
最后没辙,准备去超市买点干粮,回家宅着去。一楼人山人海,二楼人海人山,人民当家作主就是不一样,逛超市都拉帮结派,嗓门大底气足,说话像吵架,购物像战斗,走路像冲锋,结账像刷的别人的卡,一点都不心疼。正茫然间,看见了乌鸦两口子,乌鸦在前开道,小心翼翼,王静在后压阵,龙行虎步,两人在人海中劈波斩浪,阵势诡异,颇有蹊跷。我上去招呼一声,二人这才看见我,纷纷恭喜发财,我说你们这是干嘛呀,跟皇上御驾亲征似的,还带个开路先锋。乌鸦你怎么不整俩牌子举着,左边“肃静”,右边“回避”。乌鸦说你一光棍懂个屁,我媳妇现在是国家级保护动物,承载着两代人的殷切希望。我大惊,“怀上了?”
他嘿嘿奸笑,算是默认。
“你亲自下的手?没看出来你这个干巴样儿还挺能折腾啊。“
乌鸦笑骂,“滚犊子。“
我和乌鸦没羞没臊地开玩笑,王静掩嘴只是笑,倒也不恼,我伸手作势欲摸,“来我看看是你夜里亲自搞大的,还是你媳妇白天努力吃大的。”结果罪恶的黑手刚伸到半道就被乌鸦截住了。闹了一会看看时间还早,就近到七彩美地坐了会,乌鸦一脸要当爹的兴奋劲,说起他那个也许还没长小鸡鸡的儿子来眉飞色舞,仿佛他的种子必须种出个儿子,否则就是王静土地贫瘠导致的基因变异。
“我妈说了,生个孙子小名就叫大柱,希望长得壮实点,别跟我小时候似的,整天往医院抱,可把我妈操心坏了。”乌鸦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有注意到王静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似乎对她婆婆的品味和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颇不以为然。
乌鸦婚后不久,他妈生病了,问题不大,就没有住院,只是每天都要按时去挂水。乌鸦就把她妈接了过来,准备在家里住半个月,王静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每天都脸色阴郁,不苟言笑,看谁都像欠她的钱,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像个爆竹,一点就炸。不到三天,老人家就悄悄地回乡下去了,临走前给乌鸦打了个电话,乌鸦当时正在上班,扔下稿子就心急火燎地赶到车站,老人家正在过安检,颤巍巍地提着个小包,花白的头发格外刺眼。乌鸦把老人家送上车的时候,满心愧疚:“妈,对不起…”
“三子,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妈在哪还不都一样?”
老人家一个人回乡下去了,破旧的乡镇公交渐渐远去,站台上乌鸦单薄的身影格外落寞。
“我曾经发誓要高车驷马,夸耀乡里,让我妈也过几天锦衣玉食的日子。”乌鸦后来和我说起这事,神情黯然,“每次我回家,都觉得我妈的白发又多了,我就会觉得从未有过的焦躁。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成功,我希望成功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至少,要比我妈老去的速度快一点。”
“你有车有房,还想怎么样,开法拉利住汤臣一品?”
“可我现在连接我妈过来住几天都得看别人的脸色,你说,我他妈活着有什么意思?”
那晚乌鸦喝得烂醉如泥,我送他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喃喃自语,但我怎么都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有在最后下车时,我清晰地听到他说了一句,“妈,儿子对不起你……”
乌鸦曾经说过,人生就是一场交易,无论你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可就在你以为已经结清尾款的时候,其实只不过付了首付,而你的余生,都将用来还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