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头车水马龙，如织的过客行色匆匆，我站在路边不知所措，这里熟悉得就像我和苏小曾走过的某个十字路口，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是什么地方不对。马路斜对面一个女人的背影闯进我的视线，过肩的长发，高挑的身材，那感觉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的瞬间，她扔下烟头回眸一笑，眼神里浅浅的忧伤使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是苏小！

直到出租车已经开动，我才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马路对面冲去，刚到路中央，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贴着耳边响起，我本能地转头一看，一辆卡车像山一样压过来，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完了！

一个激灵睁开眼，我发觉自己满身大汗，手脚发软，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妈的，原来是个梦。

可是为什么…苏小给我的感觉那么真实而熟悉？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铃声从桌子上传来，手机伴随着“嗡嗡”的振动声跳动，我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冬瓜。

“喂，什么事？”我有点奇怪，冬瓜很少会在这个时候打我电话。

“跟我去趟射阳。”冬瓜的口气很凝重，“有急事，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看了看时间，苦笑道：“陈总，现在可是夜里一点了，你有什么急事不能明天再说？”

冬瓜恼怒起来，“你就说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老子就欠你的！”我不满地嘟囔几句，伸手扒拉衣服穿，心想没见过求人还这么横的，要不是怕这狗日的喝酒了开车不安全，我才不鸟他。

“那你先给乌鸦打个电话，借他车用用，我车今天送去大修了。”冬瓜说完便挂了电话。

冬瓜的名字叫陈欢，我一直觉得是这名字骚哄哄的，他却自鸣得意，说这是人如其名，常常跟人自我介绍说我叫陈欢，寻欢作乐的欢。但我一直叫他冬瓜，除非有时出于揶揄的需要，会叫他陈总。

穿好衣服我打了个电话给乌鸦，电话刚接通就是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掺杂着嘶哑的歌声，乌鸦在那边扯着嗓子喊喂，什么事。我也大喊你在哪呢，怎么那么大噪音。我在零点酒吧呢，乌鸦喊道，你来不来？一会就到，我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零点酒吧在最繁华的市中心花园口附近，江湖传言，这里是道貌岸然却心怀不轨的男人或端庄秀丽却寂寞怀春的女人最好的去处。去年公司来了个大客户，是个年轻的美国佬，举止彬彬有礼，汉语说得相当流利，还给自己起了个土得掉渣的中文名——李斯特。密斯特李晚宴结束后饱暖思淫欲，委婉地向王总表达了想深入体验一下我们这个小城市夜生活的温度与湿度，最好能与中国姑娘们进行深入交流的美好意愿。王总像见了皇军的汉奸似的点头哈腰，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包太君你满意滴干活，转身就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杨同志，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我深感责任重大，满怀悲壮地说：“请祖国和人民等我的好消息吧！”

接下了这个差事我才感到棘手，听说美国鬼子喜欢搞情调，那我就不能带他去太阳雨跟冬瓜那个夯货一样吃快餐了。倒不是钱的问题，问题在于谈钱会伤感情，伤了感情就没情调了，可那会都TM晚上九点了，那么短的时间里我上哪去给你找情调去？你以为情调跟你家自来水似的，拧开水龙头就有啊？正着急上火的时候我想到了孙盼盼，心想这婆娘对付男人很有一套，没准能帮上忙，病急乱投医，我便给她打了个电话，把大概需求描述了一下，特地强调要有情调的地方，刚说到一半她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什么情调不情调，你们不就是想找个日逼不要钱的地儿吗？那就去零点酒吧！”

小地方毕竟是小地方，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威猛型男很容易引人注目。密斯特李外形具有典型的西方人特征，面孔棱角分明，身材高大魁梧，非常具有男人味，再加上流利的汉语和美国鬼子特有的幽默感，他很快和一个身材丰腴的长发少丨妇丨打得火热，侃侃而谈妙语连珠，逗得那位姐姐前仰后合仪态全无，没到十一点俩人就情意绵绵难解难分了。我在旁边看得内牛满面，本来以为自己就算不是攻无不克的情圣，起码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谁知道和这美国鬼子一比简直就是给祖国人民丢人现眼，敢情美国鬼子个个都是情圣的水准，糜烂的资本主义真是害人不浅，这让我感到压力很大。出来的时候密斯特李自然而然地搂着那长发少丨妇丨，就像是床上多年的合作伙伴，我结完帐随口问他这里怎么样，他耸耸肩膀，用倍儿地道的京片子来了一句：“芝华士兑绿茶？丫的糟蹋威士忌很有一套。”

第二天早晨在王总授意下我开他的车去意杨之乡大酒店接密斯特李，但见美国鬼子意气风发健步如飞，而那少丨妇丨却满脸羞红下盘不稳，腾挪之间破绽颇大，我暗暗猜测她也许在抵抗美国鬼子侵犯的激烈战斗中遭受了严重的肉体创伤。

后来我跟王总提起这个细节，他也表示压力很大，并总结了一句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的名言：“没那个瓷器活儿，就别去揽那金刚钻！”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也是最后一次去，我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在人群中我会觉得落寞，也许，只是因为我比较矫情而已。

我赶到零点酒吧时一点刚过十分钟，里面却热力不减，一个颓废邋遢的长发歌手抱着吉他在台上嘶哑的嚎叫，满怀悲愤，到处是嘈杂的说话声和激扬的情欲。乌鸦正吊儿郎当地刁着根烟，搂着个胸脯极其壮观的姑娘在角落里说着什么，一只手已经压了上去，导致该姑娘完美的半球形丨乳丨房变成了椭圆形，让我暗暗觉得可惜。我走到他的面前大声问你车在哪呢，借我用下。他可能喝了不少酒，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是我，晃晃脑袋清醒下，说在外面呢，都这时候了你要车干嘛？我说还能干嘛，冬瓜那孙子连总经理都不是，却比总理还忙，整天就他事多，这会儿说有急事要去射阳。哦，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说那我也跟你们去玩玩吧，完了低头看看那大胸妹，说：“走吧！跟哥们夜游太阳城去！”

我接了冬瓜就上了盐徐高速，蓝色的马自达六在夜色中像一个身手敏捷来去如风的刺客，车里只能听到低沉的发动机声和轻微的胎噪。我瞟了一眼后视镜，乌鸦的手又不老实地落在了大胸妹的地标性建筑上，看样子如果我和冬瓜不在场，他能就地把该妹妹脱剥干净检阅一番。我苦笑着摇摇头，随口跟冬瓜说谷小雨那店看来生意还不错啊。冬瓜说确实不错，主要是你找的位置好，改天我请你吃饭。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谷小雨说起来也是我同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