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TM是脑子长霉了还是没长脑子?你TM提什么结婚啊你啊?这下可好了,平时罚款最多五千,现在要TM两万!两万啊!我TM进去四次都够了!”冬瓜一出了派出所就咬着牙冲我开起了火,唾沫星子喷得我一头一脸,我知道自己理亏也没还嘴,索性让他骂个够。等他骂得累了摸烟的空挡,我小声嘀咕一句说我哪知道人民警察还会趁人之危啊。冬瓜一下子把刚叼上还没来得及点的烟给揪了下来,手指着我点了半天,嘴巴哆嗦了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半天才摇了摇头,重新把烟塞回去点上,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叹口气道:“以你的智商,我真TM很难和你解释。”我耸耸肩膀说反正事儿都已经这样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在这等我吧,我卡里还有几万块,说到这里我心里突然一酸:“那是我妈硬塞给我让我和苏小结婚用的。”
我们揣着两万块再次来到派出所,小白脸好象特意在等我们,正在值班室里翘着二郎腿晃悠,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冬瓜进去了就没说话,站在一旁乱逛,我放下两万块钱,办些简单的手续,然后就等着领人。乌鸦耷拉着个脑袋被一个胖子带出来,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了,走吧。冬瓜掏出烟扔给我一根,又扔给乌鸦一根,然后扔给那个胖子一根,横了一眼小白脸,硬是把已经掏出来的烟又给塞了回去,小白脸准备接烟的手伸出一半僵在半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到极点的样子让我心中十分解气。
把乌鸦送回家之后,冬瓜说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明晚还得闹洞房呢。我说我们走回去吧,心里乱糟糟的回去也睡不着。冬瓜点点头,说好吧,今晚的事儿也真TM多。
我和冬瓜肩并肩往他家走,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就这么默不作声一直走着,这有点不太像我和冬瓜的风格。最终还是我先开口,我问冬瓜你怎么知道苏小要结婚了。冬瓜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听一个小姐说的,有一次我带她出去吃饭,随口问她以后不干这行了怎么办。她说还能怎么办,希望能找个人嫁了吧,就像苏小那样。我问她苏小是不是个子高高的,长头发,说话带扬州口音,她说是啊,你认识啊。我没回答她,我问她苏小要结婚是怎么回事。她说苏小是她在南京做时认识的,苏小只做了一年多就不做了,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清楚。至于她要结婚的消息,她也是前阵子在上海的时候偶尔听一个姐妹说起的,听说遇到了一个好男人,不在乎她的过去,一定要娶她。其他的情况,她也就不清楚了。冬瓜说到这里,转过头望望我,说这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才想起来问我。我淡淡地说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冬瓜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我们又陷入了沉默,耳边只有轻轻的脚步声,一阵寒风吹过,我觉得从头到脚都凉了。
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街上已经没有了几个行人,路灯昏黄的灯光把我和冬瓜的影子拉来拉去,我们裹紧了衣服加快了步伐。正在这时,前方渐渐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随着我们脚步的前进越来越清晰,波浪卷发轻轻飘动,上身穿着一件黄色短皮衣,极低的开领让一对半球状肉体呼之欲出,下面是短裙,黑丝网袜,高筒靴。显然这些东西根本不能抵御寒冷,她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但正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她表现出了敬业精神才更加令我们钦佩:“帅哥来玩玩嘛,又不要多少钱的!”嗲气十足,手段老练,显然是某种流动作案的家禽。我低着头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烦躁地想玩TM什么玩,今晚乌鸦玩了一下两万没了,再玩我就得倾家荡产了估计。经过那女人身边时,我突然觉得刚才那声音有点熟,好象在哪听过,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都怔住了。时光在刹那间倒流,光影变换中我又回到了三年前,聚华楼的飞云厅,年少轻狂的我正高谈阔论,旁若无人,冬瓜一脸鄙夷,乌鸦微笑不语。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异香四溢,蛋糕中间一只巧克力做的小燕子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眼前这个妖艳女子那时还清纯可人,正依偎在乌鸦的怀里掩嘴浅笑,二十根细细的蜡烛刚刚点燃,温暖的烛光映在她洋溢着幸福和甜蜜的脸上,恍惚如梦。
“燕子?是…你?”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楞了一下,一言不发转头就走,慌乱中脚步不稳,高高的鞋跟晃了几晃几乎跌倒,但是她没有丝毫的停留,逃一般转进一个巷子便消失不见了。
我正想追上去问个清楚,身后的冬瓜拉住了我,叹口气说:“别追了,是燕子,你没看错。”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面对着她消失的巷子呆立许久,不知所措,面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虚无缥缈,似真似幻。
刚才真的有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街头妓女挑逗过我吗?她真的是乌鸦三年前的那个女朋友吗?她真的是那个清纯可人,漂亮贤惠得让我和冬瓜都嫉妒不已的燕子吗?她真的是那个为了乌鸦堕胎三次,最后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哭得跟泪人一样离开,从此不见踪影的燕子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会变成一个妓女,在这寒冷的夜里穿得像个脱衣女郎一样在街头拉客?
一直到冬瓜家门口,我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冬瓜心事重重地打开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冬瓜叫住了我说:“我最近有点忙,托你帮我办件事。”我点点头,说没问题,你说。
“你帮我找一间门脸房,地段好点的,不用太大,适合开烟酒店的。”
“怎么,你要开烟酒店吗?”我疑惑地问。
“不是我,”冬瓜摇摇头,“我要给谷小羽开一个。”他叹了口气,“我不希望哪天以这样的方式遇到谷小羽。”
回去的路上似乎更冷了,我用力裹紧了衣服仍然觉得彻骨生寒。燕子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吧,天这么冷,她穿成那样哪里还能御寒。也许她又出来了,也许还成功地拉到了生意,现在正进行交易,瘦弱的身上正压着一个酒气冲天的醉汉或面目狰狞的色鬼。也许交易已经结束,她正捏着拿身体换来的几张钞票开心不已。她会想起我吗?会想起乌鸦吗?她会感到羞耻,尴尬,还是无所谓?燕子以前经常脆生生的喊我杨哥,我能为她做些什么?我该希望她没有生意少受一些凌辱,还是该希望她大受欢迎被一个又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蹂躏?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她运气好点,不要被抓到,乌鸦进去了有我和冬瓜去捞他,燕子进去了谁去为她奔走?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乌鸦怎么能狠心抛弃为他堕胎三次的燕子,我不知道是什么让燕子从一个单纯羞涩的农村姑娘变成了不知羞耻的妓女,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还在寒风刺骨的街头拉客。
我同样不知道,我的苏小,为什么是一个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