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的时候有点早，不知该去哪里消遣。我离正常人的生活越来越远，我拼命的想要回去正轨，但我总是不自觉的离得更远。“你藐视权威和规律以及一切既成的规则，你离经叛道，你充满着破坏的欲望。”这是乌鸦说的。电话响了，是冬瓜的，问我在哪。我说我在有意思门口。他说我就到，等我，哥们今晚请你去洗澡。
太阳雨休闲中心，冬瓜的后宫，他平时就在这里发泄他多余的荷尔蒙。洗澡的地方很有意思，巨大的浴池旁边，是更巨大的一幅裸女戏水图，几个女人白嫩光鲜，丰乳肥臀，妩媚动人，极尽撩拨之能事。我想，光这副春宫图的影响力每天就能撩拨的不少定力不足者去二楼消费，他们的营业额至少有两成是由这幅价值不超过一千块的壁画制造的。
冬瓜叫了个女人去二楼批判，那女人有点像谷小羽。作为冬瓜非混蛋时期的见证人，我亲眼见证了冬瓜如何从一个怀揣梦想的文学青年升华或者堕落为一个包工头子的，同样也见证了他最重要的一段感情。那时的冬瓜天天写一些如“我顺着青丝寻找你的明眸”这类的歪诗，几乎酸掉一宿舍的牙，我一度怀疑这娃娃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冬瓜那时每天都十二点之后才回来，即使在冬天也要站在女生宿舍后窗外面，一边搓手跺脚地取暖一边和宿舍里的谷小羽说话，常常一聊就聊到十二点才回来。他不让谷小羽出来，他说外面冷，我怕冻着你，我不怕冷。有一次下了大雪，我心想这娃该早点回来了吧。没成想又是到十二点还多，冬瓜回来的时候满身是雪，我们都以为是外面谁堆的雪人长了腿跑进宿舍来了。那会的冬瓜斯文有礼，满怀梦想和激情。那会的谷小羽青春靓丽，充满朝气和活力。
我只叫了个捶腿的。我从来不嫖娼，说不上是为什么。乌鸦说，你要是嫖娼的话，社会危害性就小多了。乌鸦看透许多事情，像个清心寡欲的哲人。我和冬瓜不同，冬瓜喜欢直接的结果，我却在乎那个勾引的过程。冬瓜可以扔下钱说你丫的给老子脱了，我呢？我难道能扔下一沓钱说你配合我勾引你一次？冬瓜比我幸福，他要的一切都可以用钱轻易买到。而我所要的，这个世界上尚无人销售。有人说金钱是万能的，可以买到一切。我说不，你能买到爱情吗？他说爱情也可以用金钱买到，没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其实他错了，金钱能买到的爱情，不是爱情。
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爱？《人工智能》里那个男人对机器女人提过这样一个问题。那个机器女人面无表情却反应敏捷，她像背诵一样叙述着爱的表面特征：“爱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喘息变重…”接着就开始表演爱的脸部特征，那个比真人更漂亮更性感的机器女人一脸拙劣的爱欲使我大倒胃口。
苏小曾经认真的跟我说：“爱情，就是你不是最好的，但是我只爱你。”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冬瓜释放兽欲之后一脸牛逼地说走，吃烧烤去。开着破普桑经过一个晚上摆地摊的女人跟前时，冬瓜突然一脚刹车，巨大的惯性让我的脑袋“咚”的一声和挡风玻璃做了个亲密接触，撞得我眼冒金星，嘴里难免顺口问候几句他的先人，而冬瓜却对我的冒犯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人。我揉着脑袋说你TM有病啊，刚放完了，又看上哪家姑娘了，人家可是良家妇女，卖艺不卖身的，冬瓜不说话，眼睛像被灌进胶水凝固了一样。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讶不已。那个蹲在瑟瑟寒风里张望，旁边还跟着个孩子的女人，居然是谷小羽。
冬瓜和我都是农村来的，我们时常抱怨说这城市里的资本主义思想和享乐主义情调腐蚀了我们的脆弱的心灵，稚嫩的身体，和不堪重负的前列腺。冬瓜谈过几个女朋友，谷小羽是时间最长的一个，据我所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是突然就吹了，没有任何征兆。每次我们问起来，他都是讳莫如深，再深问下去就一脸狂躁，大声骂娘，像被人揭了多年未愈的烂疮。后来有一次冬瓜和我两个人喝得烂醉如泥，从他断断续续的诉说里我才明白一点。冬瓜是农村来的，家境一般，而谷小羽是这个城市里的人。那时的冬瓜还没有这般牛逼，只是一个无起眼的农村待业青年，前途和希望遥不可及。而谷小羽的家人却一口咬定要十五万的彩礼，少一分都不行。他们家是吃定老子拿不出那么多钱，他压根就是看不起我，冬瓜跟我说这话的时候目露凶光，十分可怕。冬瓜的父亲东挪西借又把自己多年积蓄拿出来凑了九万块，跟人家把好话都说尽了，又是保证又是哀求的，看得孝顺的冬瓜几乎哭出声来，但是谷小羽的爹妈仍然不为所动。在一个深夜冬瓜把谷小羽约出来，咬着牙问她一句：“我没有那么多钱，你跟不跟我走？”谷小羽张了张嘴，略微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冬瓜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恨恨地说老子发誓，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会后悔的！
没过多久，谷小羽就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男方是个小老板，算是冬瓜现在的同行，也是小包工头。谷小羽出嫁那天，八辆牛逼闪闪的奔驰一字排开，谷小羽的父母脸上乐开了花。他们当然不会注意到，对面的楼顶冬瓜刁着根烟一脸冷笑。我就是个傻X，冬瓜跟我说，老子跟她好了那么久，都没碰过她，她要说留到结婚那一天。现在倒好，全便宜了那个孙子了。从那以后冬瓜就没有过女朋友，当然，有钱之后女人倒是挺多。连母猪过去他都恨不得摸一把，但是没有一个女人在他身边超过两个月。他经常骂骂咧咧对自己曾经的浪费行为表示痛心：“有逼不日，过期作废。”后来我每次见到他就告诉他甩了谁赶紧告诉我，省的你那些女人跟我借钱完了你隔天就给甩了我没地儿要去。
我这个满嘴粗话的兄弟，刚才还在太阳雨二楼虎虎生风把一个姑娘按在身下几乎把整个楼都日垮的兄弟，突然抬起头来紧闭双眼，像是防止什么液体从眼中滑落。过了好一会，我听见他叹了口气：“得知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表情不胜唏嘘。
那一个晚上冬瓜超常发挥，一个人干了至少两瓶海之蓝，怎么都劝不住。我喝的很少，开车送他回去。回去的路上他吐的我满身都是，酒气混合着饭菜和胃液的味道恶心程度远超你的想象，几乎熏得我也吐出来了。吐完了他嚎啕大哭：“你TMD也有今天啊！”听着像是幸灾乐祸，但是我知道，他的眼泪有一多半都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