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资厂跟机关事业单位一样,会也是特多,每天一会,中午还有例会,不过不同的地方就是,开会的内容基本上就是两样,屌人和被屌。
说起来我只是个小主管,我这个性格比较随和,也不会骂人,所以手下几个女的基本上都很少挨我的骂,其它部门就难说了。听说成品课的人最怕开会,为什么?课长是张木强啊,用他们的话说,开会不如下地狱,张木强就是他妈活阎王。
今天开的是全厂中层干部会议,套用我党的一句话,这算是个扩大会议了。
主持会议的副总经理张卫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被刘鸿章手一挥打断了。
刘鸿章说:“妈的咳什么咳,你不用说了,我来说吧。”
张卫一脸紫红。
坐在一边的刘亚红抿着嘴想笑。
刘慧像庵里的尼姑,一脸的宝相。
刘鸿章开口就讲骂:“他妈的,你们怎么搞的?昨天丢了三箱的成品,张木强!你给我站起来!我丢你老母!你说你这个课长是怎么当的!全厂一 多员工,给我一个个的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
所有的人都目光朝下,成60度斜角,我也不例外,我注意到桌上的茶杯都在抖。我斜了一眼,张木强两只裤腿也在打战。
长得很肥硕的刘鸿章两只眼睛瞪着张木强,狮子一样,只差一个后座扑上来把张木强撕了。
但是让我不得不服的是,张木强纵然吓得这样,脸上还带笑的,他脸平常本来是猪肝色, 这时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张木强说:“老板,我保证两天之内给你交出人来。”
聂波弄着手中的笔,眼睛盯着笔,说:“张课长,你那种搞法很容易屈打成招的。”
我见聂波这么说,一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气,清了下嗓子,说:“刘董,我想说两句。”
刘鸿章点了点头,简单点。
我说:“如果真是员工偷的,我觉得这事一点也不奇怪,不偷才不正常。”
大家都看着我,如果所有的眼睛都是五百倍的放大镜,我肯定要自燃了。
刘鸿章说:“你什么意思?我刘鸿章对这些年轻哥哥妹妹,他们父母把他们交给我,我把自己当他们的父母,让他们有得吃,有得赚,一个寝室里安一台空调,衣服也不用他们洗,他妈的还要怎么样?他们难道真的以为下天有白吃的午餐吗?!在鸿远,我就是他们的家长,有自己的孩子偷家里的东西的吗?!你说!”
说到这里,刘鸿章还拍了一下桌子,看得出他太气愤了。
目光如炬,我快要灰飞烟灭了。
我笑笑,接着说:“刘董,我是从线上出来的,我知道在线上的员工的真实心理,那就是,没有一个员工把咱们鸿远当家的。”
隔着三米远的距离,我感觉刘鸿章脖子快要伸到我跟前了,他问:“为什么?”
刘鸿章的台湾国语说得很有韵味的。
旁边的聂波冲我一瞪眼:“胡兵,你站起来说!”
我立马站了起来,说:“因为您从来没把他们当人看,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想张课长最了解,老板,我们这些大陆打工仔,在您的眼里,可能只是机器,可是,你知道吗?是人,就有尊严,有人格,可是在鸿远,这些全被踩在脚 下,我们就是一群除了干什么也不能有的牛羊,不能出声,能上厕所都不能超过三分钟,一有什么差错,不是恶骂就是殴打,不断我们,连同我们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母亲都要被辱骂,张课长在我们厂的打工妹打工仔的口里,有个外号,可能张课长也知道,叫张阎王!如果有人这么对待您,刘董,您会把鸿远当成自己的家吗?!”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竟然听到有人在鼓掌。
刘鸿章一环视,鼓掌的人手把上缩到桌下了。
我感觉到我有点激动了,妈的眼睛都湿了。
刘亚红眼睛亮亮的,一脸洁白美丽的脸光洁动人,她虽然在掩饰,但我看得出,她很高兴,唉,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可能真有心灵相通这一说。
刘慧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像看外星人,准确说应该是,我这时候在这小婊子眼里,肯定是只大猩猩,而且还傻得冒烟。
整个会议室的气场跟刚才刘鸿章发脾气的时候有点不对,用挨踢界的话讲就是一下子真找不到入口。刘鸿章看看刘亚红,又看看左右,虽然很想发飙,但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哪我这样的打工仔一般见识。
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愣着,漫长的一分钟,让人透不过气啊。
刘鸿章伸出肥大的手掌拍了一下桌子,说:“你给我坐下!”
张木强瞄我一眼,看白痴一样的,说:“人性化管理,要看对象的兄弟。”
我说:“把人不当人看,那也不要怪他们不想做人了。”
刘鸿章怒了,猛地拍了下桌子:“别给我胡说八道了,你,胡兵,不想干,现在就给我滚蛋!想干的话,三天内给我搞出一份管理方案来,老子要看看你到底是龙还是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