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是个强干的已婚妇女,姓王。她的业务能力比写作能力优秀,杂志社的一大半广告业务都是她拉来的。被派往影视基地当监制的事情定为总编去担任,而代总编的职位暂时会由那二担当。周二老大宣布这个结果的时候,那二不动声色地高兴了一阵,总编的薪水不算业务提成是她的两倍,如果能再多拿自己一半薪水那二也很HAPPY了。周三的时候老大又告诉那二,代总编的薪水不变,那二的兴致就减少了一半。周四又琢磨,反正是她代总编又不是张左或者小渔,她又虚荣了。周六的时候总编就该飞往浙江横店影视基地工作三个月。周五所有前期工作已经安排停妥,下午她们就集体提前休息,总算可以轻松一下。唉,灯红酒绿的生涯又要开始了。
那二与同事间的来往不是十分密切,社里的几个编辑各有各的毛病,那二很有些欣赏不了。张左喜欢女人,她是拉拉。还做了一个情感版,经常写酸不拉几的情爱小文。那二也有些文人相轻,暗地耻笑张左,写的嘛玩意儿啊,那么没创意的爱情,如果不是自己工作的杂志,谁会要。小渔目空一切,认为世界上比她漂亮的没她聪明,比她聪明的没她漂亮。那二一点儿都不想打击她,办公室收到鲜花和礼物最多的人是那二,不是她小渔。樱桃超爱发嗲,嗲得太过分,每次那二听见就全身掉小米儿。翡冷翠的烟花神经质,常说她的左眼可以看见鬼,右眼可以看见神。那二已经够神经了,她可不想连业余时间都被这些神人折磨。
袁嘉已经生了第二胎,儿子杨辉时年4岁,是杨光辛勤耕耘了5年后收获的果实。乍一听他们父子倆的名字,杨光、杨辉,像兄弟俩。袁嘉除了麻将桌以及逛街几乎没有其它休闲活动,周末一般是在跟家人共进晚餐。那二想问问裴苏苏周末有空吗,怕她那坂口真仓又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这时,却接到了裴苏苏的电话,说要一起去参加一个网友的FB活动,聚餐后K歌。那二本来没兴趣跟陌生人AA制,又不认识都不知道有没有甲乙丙肝等等传染疾病,可一听说是个大龄青年的聚餐,那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餐还是要聚的嘛,歌还是要K的嘛,对象还是要找的嘛。
裴苏苏也提早下了班,凭她和坂口真仓那关系,也没人多管闲事。她来找那二一起过去。两人对着镜子涂涂抹抹,换衣服做头发。那二从裴苏苏口中得知坂口真仓回日本了,过几天才回来。裴苏苏一直没放弃结婚伴侣的寻找,坂口真仓也不过是个提款机。可那二也知道,坂口真仓可不是个大方的提款机,除了给裴苏苏租房子以及生活费,偶尔送点礼物,也没多少实惠。女人终归还是要结婚的,男人不单能这个靠还能那个靠。
裴苏苏看不惯那二的白痴想法,她认为只要看上了男人才不能等着人去追,要主动出击,爱拼才会赢。
那二说:“我没看上过男人,都是他们看上我。”
裴苏苏:“知道啦,自恋狂人。”
那二:“我看上的男人,身边总有无数个比我好的女人。”
裴苏苏笑:“抢啊,啥年代了还守株待兔?”
那二:“我要等,等爱情把我撞晕。”
裴苏苏:“晕死你。啥年月了还爱情爱情。”
那二认真地问:“爱情是什么样子?”
裴苏苏夸张地:“不会吧,你31了,不懂爱情?”
那二说:“你小声点儿行吗?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了。”
裴苏苏说:“31不懂爱情不是秘密,是新闻。”
那二说:“我说的是我的年龄。”
裴苏苏立马压低了声音:“我不是也那么大嘛?”
那二不再理她,看着街上景色后退,黄梅天细雨如针,玻璃窗上迟钝地滑下一两行雨水。华灯初上,夜上海开始绽放。
裴苏苏以为那二生气了,开始讨好她:“爱情嘛,就是心动的感觉。会为他心痛。是真的痛,不是形容词。”
那二努力地回忆自己有无那种感觉,也许有,是她健忘。是的哦,为谁痛过都忘记了。究竟谁值得心痛呢?
想着想着,那二回头问了一句:“那你跟牛文斌心痛过嘛?”
裴苏苏:“心痛过啊。当然心痛过。不过,你不要再提他了好不好?”
那二随即闭嘴。牛文斌是裴苏苏曾经相恋5年的恋人,跟裴苏苏是同乡,在一家大公司做平面设计,也算一表人才,性格温柔又体贴。可裴苏苏感觉牛文斌混得再好也就那回事了,大不了再过几年凑钱买房付个首期,两个人要慢慢地还贷还到退休。
那二以前也参加过网友活动,确切点说是驴友活动,仗着娇小可人,每次徒步旅行都有男孩帮拎包,小零食也常有人送。那二挺不好意思,每次徒步驴友都背不少东西,所以她多数自己背包,帐篷叫人帮着拎。每次去,每次都有男的去追求那二。那二见得多了,知道驴友多数浪漫多情,那样的恋爱多数也会半路夭折。她冷静习惯了,跟那些对她好的驴友打情骂俏可以,却从未真正交往过。
近几年也许是忙得忘记了,也许是厌倦了,也许是心态老了,她很少跟陌生团体一起旅行。想去玩便自己背个包走了,没人需要记挂,也没人记挂她。路上时有艳遇,也是只留情不留宿。肯定有过叫那二动心的男人,她自己提醒自己,就是上个床的事儿,以后就没什么事儿了。何必。不爽那一下子又不会死人。
每次赴约晚几分钟是那二和裴苏苏常干的事,尤其是在人多的聚会,她们要的就是那种众人瞩目的时刻。女人自信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到了包间门口那二突然有些紧张,多少年了哦,没再参加过陌生人的聚会。一念之间,裴苏苏先进去了。那二跟在后面,有一点怯生。进门一抬头便和一双目光纠结在一起。那是怎样的一双目光啊,似乎等了一千年才遇见。它们从一副眼镜后面以温润柔情的方式触摸进那二的心里,把那二的心一下给揉碎了,只感觉心脏煽情地扑扑跳动,她的脸瞬间红了。那目光一直和那二的目光纠结缠绵着,躲躲闪闪又勾勾连连,直到那二在邻桌坐下,她已经不敢再迎接那目光了。那二选择了侧对那目光的位置而坐,和裴苏苏正好相对。
包间里有两张大圆桌,大约有十七八个男女。在上海生活的许多女孩子不同程度地变得又嗲又爱现,那二安静地坐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中间,有条不紊地吃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偶尔,她假意回头看别处,就发现那目光依然是看向她的,她就又一阵脸红。把那目光的主人放在心里,符合美学标准的脸型,五官清晰透着睿智和诚恳,不胖不瘦,穿一件休闲格子西装,举止相当有涵养,不大声喧哗。他朝那二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二红着脸也轻轻点了下头回礼。旁人也许不注意,可这一切都叫裴苏苏看到了。
饭局接近尾声,大家已经张罗着结账,那二接到一个电话。如果旁边叽叽喳喳的女人再狂野点就好了,那二就不用听到那个电话,反正已经有11个未接来电。
“那二呀,干嘛总是不接电话?我都打了100遍啦!”那二刚接起来电话,社长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老大,嘛事儿啊?这么急。”那二非常不解。
社长:“当然有急事!你赶紧来社里一趟。开会!”
那二有点来气,大晚上的这是搞什么灰机。“现在开会?下午就放假了啊,您就放我一码吧,我今天有事儿。”
“这不行,你多重要啊,没你事情就办不成了。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过来。”
“还有谁?小渔她们都去了嘛?”
“没她们的事情,王总编在这儿也等着你呢。”
“啊?等我?为什么等我?”
“别问了,限你30分钟以内赶到,的票拿来我给报销!”
老大口气铁如山,那二都要崩溃了。什么事情啊?天不是没塌嘛。怎么会有这种老大!
那二还是付过钱提前走了。她走的时候跟裴苏苏打了招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他望着那二,往起欠了欠身子,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张了张嘴又没说。那二在他眼皮底下匆匆离去。
从饭店出来,如针的细雨也不见了,寒湿的潮气却扑面而来。那二冷不丁被潮气呛了一口,眼泪便倏地滑落下来。刚才心脏的部位真的痛了一阵子,莫不是这就叫爱情?
到了杂志社,看见社长老大的办公室灯亮着,门没关,先是看见总编坐在那里吃PIZZA,然后又是社长。那二一进来,他们俩都热情地叫那二一起来吃。那二没好气地说吃过了,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过来。王总编看了看社长,示意社长说。
社长把嘴里的一块儿鸡翅嚼巴嚼巴吞下去以后说:“那二,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由你完成。王总编因为婆婆要回老家,儿子没人接送,浙江横店就由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