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苏苏是江苏常州人,长得很有特点。不是十分的美人,也占了八分。她肤如凝脂,嘴唇丰厚,迷离的眼睛不经意间目光流盼,就叫人遐思一片。她在公众场合寡言少语,多数用眼光度人,给人感觉迷一样,但也有点装那啥。
起初,那二对裴苏苏说不上太多好感,总是琢磨不透她想什么。像那二这种智商不如情商高的人,一般不会费劲去理会裴苏苏。可后来有件小事慢慢转变了那二的想法。
那二那天去晚了,一屁股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同桌就是裴苏苏。不经意间,那二看见裴苏苏的笔记很工整,字体娟秀又有力,学过的课本仔细做了标注。这细节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那二就开始认真记自己的笔记。那二永远在跟比自己强的人学习。
后来,她发现裴苏苏的优点何止这点,裴苏苏的指甲油是经常跟着服装搭配换色的,脚趾甲也是。最显著的是有一次周末跟裴苏苏一起去泡酒吧。那二虽然刚来上海,但是已经习惯上海这边普通朋友AA制。其实这种感觉蛮好,不占别人便宜也不用为了面子多花钱。
两人各自喝的科罗娜各自买单,一个水果盘还一人掏一半钱。好在是那二先拿的,如果就在服务生面前分算账,那二会有些不好意思。科罗娜将近喝光的时候,有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在旁边坐了下来,他笑得有些暧昧。那二对秃顶男人的冒昧有些不快,问裴苏苏跳舞去嘛?裴苏苏表示先歇一会儿。那二就兀自去了。等回来的时候,裴苏苏就跟旁边那男人凑得很近了。许是音乐声音吵闹,她谈着脖子贴在他耳边说话,手里抱着超级大一杯冰果汁。裴苏苏见那二回来了,像孩子一样可爱地凑得更近,对他说:先生,你帮我朋友也买一杯饮料吧,她的也喝光了。不一会儿,那二手里也捧了一杯超级大的冰果汁。那二感觉裴苏苏这点很好,她利用男人的时候至少能想到朋友,自己一分钱不花做个顺水人情。这样的女子聪明。跟聪明人做朋友,自己也能变得聪明一些。
裴苏苏来了,春风得意的样子,走路都有点得瑟,猫步。把GUCCI的小包看似无意地往桌上一放,等着那二夸她呢,那二当做没看见一样。
裴苏苏:“那二,你不会又减肥了。看起来又苗条了。”
那二:“托您的福,我从来就没胖过好不好?“
裴苏苏:“也是。你就是吃不胖。”
那二:“我矜持。满汉全席也就是吃个8分饱。你也是知道的。”
裴苏苏:“还成了我没话找话了。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爽。”
那二:“能高兴哪儿去,叫伍晓华他们家人给踹了。”
裴苏苏:“还这事儿啊?你就不能这么想,他们配嘛?如果你有钱有地位,你看他们不来巴结你。”
那二:“其实,不是烦这个。”
裴苏苏向服务生招了招手:“那还有什么可烦的?”
那二忧愁地:“唉,到了晚上,一关灯就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那二有时候夸大其词,自己却一本正经,总是叫人忍俊不禁,裴苏苏差点把茶笑喷了。
裴苏苏又跟服务员点了一道口味虾,一道日式烤鳗,还要了瓶红酒。而那二已经点过两菜一汤了。
那二有点看不惯:“你能吃掉吗?我点了水煮鱼,那么大一盆就够两个人吃,还点了一道蔬菜一个汤,营养又不丢份儿……”
裴苏苏把指头放在嘴唇上:“嘘,小声点儿,别叫人听见。今天我来买单。”
那二笑:“发横财了?哦,小日本儿又给你发饷了。”
裴苏苏一眨眼睛:“算是。”
那二:“你就堕落吧你,也不看看什么年纪了,还混、混、混。”
裴苏苏无法苟同:“谁在混还不好说。你都三十大几了,一点不开窍。”
她拿起桌角放着的GUCCI手包晃了晃,这个,又用两只手指拎了下胸口的PRADA雪纺小衫,这个,随便哪一件都够你辛苦一个月。那二,你告诉我,你在混什么?
那二不以为然,七年前的相遇谁知道七年后还能坐一起吃水煮鱼,谈人生。那二总以为自己和裴苏苏个性不同,虽然两人在价值观上有歧义,但是不妨碍两个人的交往。茫茫大上海,毕竟能彼此惦记到现在,也不容易。
有时候想起来,又感觉裴苏苏城府很深,她做事多数是用脑子的,做过了以后才说,或者做过了都不见得说。说的都是她所有不能说的事情里剩下的,所以,那二一直感觉跟裴苏苏的心灵不够靠近。谁没有秘密,可是秘密太多,觉得这个人深不见底。有时,那二感觉不爽,却能够原谅。
裴苏苏与日本上司的风流韵事应该是那些秘密里剩下的,所以,那二了解一些。
裴苏苏和那二做过四年多的室友,半年前突然要搬离共同租住的那套老公寓,叫那二有点意外。几乎每天都能打个照面,偶尔一起煮饭、逛街、看电影、互相换着戴一下装饰品、分享彼此的小秘密,批评一下烦人的上司……突然之间就要搬走,难免有点不舍。可那二感觉没必要那么多愁善感,裴苏苏要搬到日本上司给他租的豪华公寓去,人家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去了。
那个小区那二曾经和裴苏苏坐巴士路过,两人望着那幢醒目而稳重的豪华建筑,想想三万多一平方米的房价,无比憧憬。那二说:那幢楼十六层我都买了。裴苏苏说:好吧,我就让给你吧,反正其它的都是我的产权。跟裴苏苏的调侃比起来,那二觉得自己好没志向。
那二没有问裴苏苏具体原因,反正她想告诉早就告诉了。那二默默地帮裴苏苏整理行李包裹,来上海生活了好些年,七零八碎还真是不少东西。裴苏苏看那二不语,以为那二难过,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一条K金的比线粗不了多少的细颈链送那二,那二不要。裴苏苏又要把许多不再需要或者要替换的东西送给那二,那二为她收拾东西搞得灰头土脸,突然就生气了。
裴苏苏,你不要的东西请不要塞给我!我不是垃圾桶!
裴苏苏一直都觉得那二是个不识抬举的人,脑子被门挤过了,她也懒得和那二一般见识。有一次她的上司叫裴苏苏找个懂日文的女人陪日本总部的BOSS吃顿饭,顺带逛逛黄浦江。裴苏苏想了半天才叫那二去,她知道那不仅仅是一百美元小费的问题,而是能傍上真正的富人的机会。若别人有本事可以使,跟她没关系,她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身边的人踩着她的肩膀上去。结果,那二说没空。后来,裴苏苏叫公司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出纳去陪大BOSS,眼睁睁地看着BOSS顺手买了一只LV的拎包送她,裴苏苏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回到家,看见那二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DVD,厨房里还放着吃剩下的小笼包子,裴苏苏很是来气。
那二对裴苏苏的那一套也很不感冒。有嘛了不起,不就是只LV嘛?那二买的是ELLE打折产品,600多块钱呢,那二也感觉挺满足。
那个叫坂口真仓的日本上司那二见过一次。那时裴苏苏已经搬到豪华公寓两个月,那天过生日打电话叫那二去她家吃饭,之前那二已经拒绝过多次,这次过生日总也抹不开面子。那二心想,以前过生日都到外面吃饭,现在改家里了,明明是叫我看看她的“豪宅”,好让我心里不平衡一下。我就偏不。
真到了裴苏苏住的地方,还是叫那二小小地惊叹了一下。两室两厅将近一百平方的房子,装修得精美典雅,室内的家具和装饰也都十分考究,古典艺术和现代艺术结合的相得益彰。室内浮动着迷迭香精油的芬芳,桃木桌上的香水百合热烈绽放,也吐着幽幽迷醉的香气。酒柜里有存储的红酒和洋酒。书橱里有整齐的时尚杂志。这一切,昭示着这屋子里住着一位讲究生活品位的女人。
厨房里,裴苏苏衣香鬓影围着围裙在厨房烧菜。那二见她自己忙乎,也进去帮忙。主菜是清蒸桂鱼和咖喱牛肉,都做得差不多了。一个素菜西芹炒百合。凉菜是买的熟食,猪耳朵和四喜烤麸。裴苏苏安排那二再拍个黄瓜拌一拌。
那二调侃:“我还以为你从此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原来是提前练习做家庭妇女了。”
裴苏苏笑:“也好啊,跟谁练不是练。”
那二:“今天你那日本人不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