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最主要的“生意”就是帮助一些房地产企业搞拆迁，这也是一项令人十分头疼的工作，可他办起来却是得心应手，用一些文人的话说就是对拆迁工作有相当的天赋。王二进行拆迁工作的基本原则是绝不使用暴力手段，他最常用的方法如下：

上门劝说，不过基本上是功而返；

停水断电，这也是现代拆迁最常用的手段，效果当然不甚理想；

帮钉子户解决困难，例如你家人想找工作、生病无钱医治、马桶堵塞、两口子闹别扭等等这些琐事只要你开口王二都能帮你解决；（由此可见王二真不是个坏人）

不违反法律但违背道德的手段，比如找一帮人搬上音响乐器在你家门前24小时不间段的举行演唱会；把你家门前当成公共厕所天天拉屎撒尿；冬天在你家门前摆几个工业专用电扇拼命地吹，夏天在你家门前生火吃烧烤等等等等。（总之王二绝不使用暴力，而他的手段也总是花样百出创意无限）

如果以上四点钉子户都能承受，王二便会主动退出，不过据目前不完全统计，似乎还没有一家能经受的住。

我身为一个副局长，对这些小人物其实没有好感，后来王二帮了我一个小忙，才让我明白这世上果真是哪行都出状元。有次一位老板招待我吃喝玩乐，陪我的那位小姐经常看新闻，认出了我是国土局的领导，于是恶胆横生，将我和她在KTV包房调情的话语偷偷录了下来，事后向我勒索十万。这事相当棘手又不能报警，况且给她十万谁能保证她以后不继续敲诈？万般无奈之下我找到王二，只说帮我搞定一个人，事成之后十万答谢。王二聪明非凡不问任何原因，拿了小姐的相片欣然离去，这世上狗怕棍子驴怕鞭，一物降一物，三天之后王二交给我一个信封，说事办成了。

那位小姐果然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几天我忐忑不安总害怕丨警丨察找上门来，谁知过了半年也没见任何消息，没有寻人启示也没有认尸通告。信封里正是一张存有录相的内存卡，至此我对王二的办事能力深信不疑，同事也充满了恐惧，如此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是不是古语常说的养虎为患？

王二的办事效率相当迅速，下午我刚告诉他目标，晚上就找到了人选——林素谣孩子的亲身父亲。至从我知道事情真相冷落林素谣后，她向我坦白过，当年我去外地上了大学，镇长家的二公子对她死缠烂打，均被她义正严辞的拒绝。林素谣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忍不住冷笑，谁知道他妈的有没有拒绝，说不定我在校园埋头苦读时这对狗男女正在床上翻云覆雨。只到我们临近结婚，二公子又找到她，自称祝福她白头偕老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林素谣自称一时心软，便答应跟着她去了咖啡厅，不料二公子使用奸计在她茶里下了迷药，林素谣稀里糊涂的躺在了宾馆的床上。林素谣说她醒来后曾想一死谢罪，但她心里又相当爱我舍不得，随决定隐瞒真相和我许定终身，到头来却还是纸包不住火……当时我听着林素谣的讲述仿佛听一部恶俗的电视连续剧，她泪光楚楚的讲完之后，我只说了一句“你他妈的瞎子烧纸哄鬼呢”便愤然摔门而去。

凌晨两点，我坐着王二的车摇摇晃晃跋山涉水行至荒郊野外的一处破房子，头顶月光幽冷，四周寒风呼啸，仿佛冤魂萦绕的乱葬岗。王二掏出打火机，点燃地上准备的柴火，显然早已有人来过。火苗熊熊眼前瞬间明亮，靠墙瘫着一个血肉模糊衣衫褴褛的土人，霎时间我毛骨悚然，嘴角打颤：“这……这……这？”

王二阴冷一笑，递给我一支烟，说：“就这小子。”

我原本恨恨不已，想看看这狗日的到底何般模样，不料被折磨成如此人的鬼难分面目，心底竟生出莫名怜悯，我愣了片刻，本想说下手也太狠了吧，可嘴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相比于我带了十年绿帽的奇耻大辱，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王二走上前去，朝着土人踢了两脚，“别他妈的给老子装死。”四周寂静的可怕，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良久瘫软的土人艰难地嚅动嘴唇，声音微弱的像只蚂蚁：“我，我，我要回家。”

王二又是一脚，嘴里骂道：“回你妈个头，好好忏悔忏悔，也许上帝能保你一命。”

我对王二的话语哭笑不得，心想他妈的要是知道忏悔，还会落的这等地步？我望着地上的似人非鬼，心里阵阵酸楚百般滋味，忽然很想放声大哭一场，身后是一片漆黑的苍茫大地，我宛若飘在大海上迷失方向的舵手，地上忽明忽暗的火焰召示着人生最后的希望，它是一个人的苦海明灯，亦是一个人的死亡之光。

王二把风衣裹紧，问我怎么处理？

我思绪万千，此刻仿似煎熬，我的选择决定着另一个人的生死，我不是神灵却有着上帝的权力，如果曾经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是我，明明知道这芸芸众生皆是罪恶累累，是不是应该后悔创造了人类？

我反问王二：“你说怎么办？”

王二愣住不知所措，说：“哥，我听你的。”

我长叹一声，说：“割掉他的老二，就算了吧。”

我转身走向茫然的黑夜，身后尖锐的惨叫剌破安宁，歇斯底里的声音恍若人世间苦难的无力呐喊，又似婴儿呱呱坠地的初声。

（四）人走茶凉

文安市的郊外有座桃花庵，庵主是位年过半百鹤发童颜的老尼，人称妙云师太，相传多年前妙云大师流浪至此身无定所，便把这行将破败的桃花庵作为归宿。如今桃花庵游人如织香火旺盛，多半是拜做生意的老板或者仕途人物所赐。据说这老尼有通天本领，知晓前身后世，传言有位局长来此祈福，妙云师太观其面色，却道施主印堂发黑大事不妙，局长不以为然，半个月后竟出车祸而去，此事传的神乎其神，妙云师太也因此名声雀起，上门求签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要排队预约。

我第一次去桃花庵，是收了五百块红包之后。

记得那时我刚到国土局不久，有天跟着科长出去应酬，在酒桌上我不懂风情，话语不多酒喝的也少，请客的杜老板嘲笑我是工业酒精——假纯。饭后自是少不了娱乐项目，一行人跑去唱歌消化，杜老板相当大方给我也安排了一个小姐，小姐硬是挤进我怀里，搞的我坐立难安脸红脖子粗，只见科长的脸拉的比驴还长，出言教导：“小高，出来玩还这么呆板，这可不行啊。”科长一声令下，我更加不知所措，小姐却是落落大方，握起我的手伸进了她的怀中，顿时我脑中一片空白，手掌微微颤抖，众人哄堂大笑，杜老板没事似的说：“这就对了嘛，年轻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摸直发愁。”

我羞的无地自容，看着这帮人恶心的嘴脸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但我身知人在屋檐下的难堪，端起酒杯唯唯诺诺地说：“科长，杜老板，我敬你们一杯。”

我一饮而尽，科长和杜老板只是抿了一口，尤其是杜老板，一脸淫笑，说光和我们喝，人家姑娘可不乐意啊。挤在我怀里的小姐心领神会端起酒向我撒娇，我推托不得只好相从，不料杜老板说：“这样喝多没意思啊，来个交杯酒。”

旁边众人鼓掌起哄，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和那小姐喝了一个交杯，科长拍拍我的肩，说：“小高，不错，不错！”

那一刻我心底生出一股强大的欲望，老子要出人头弟，老子要当科长，老子要让这帮孙子再也无奈我何！这股强烈的欲望还没来的及生根发芽，就被苦涩的啤酒浇了下去，一杯接一杯的酒像水一样流进肚里，那夜我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