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姐，你用不着气闷，这不，你儿子给你娶了个好媳妇儿，房子都是女方家现成有的，而且你那媳妇儿我一瞧就是乖巧安分的人，不像我家那个……”林磊妈正说着，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了远远走来的儿子和儿媳，赶紧停住了话。她略微尴尬地轻咳了一下，但为了在孙阿姨面前表示自己的权威性，还是挺了挺脖子，脸色阴沉地望了眼那小夫妻俩，等着他们来问好。

叶筱羽本来心里就有气，加上听到林磊妈背后这么编排自己，更是连虚伪地客套一下的想法都没有了，经过林磊妈身侧的时候，她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就径直往电梯过去了。

“小磊！你看她……”林磊妈没想到叶筱羽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气得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气愤地瞪着儿子，一根手指颤抖地戳着叶筱羽的背影，连话都说不全了。

“好了好了，妈，我们回家说。”看到叶筱羽这样对待自己的妈，本来还觉着有点负疚的林磊也来气了，他赶紧扶过老太太，抚着她的后背安慰说，“今天筱羽在单位里受了点气，所以心情不好，回头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真是太不像话了！”

“是啊，小磊，你们都是知识分子，这样对待父母可不行，赶紧回家让筱羽给你妈赔不是，这要是在我们东北，媳妇儿敢这样对待婆婆，老公早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大嗓门的孙阿姨为了给林磊妈出气，还不忘教唆了林磊几句。这时，楼上传来她家儿媳喊她吃饭的声音，她抬头应了一声，边和林磊一起搀着林磊妈往电梯的方向走，边训着筱羽的不是。

“叮咚。”电梯在四楼停住开了门，孙阿姨一脚跨出电梯门，还不忘回头又叮嘱了一句，“小磊，好好说说你家媳妇儿，瞧你妈这么辛苦地给你们收拾了一天屋子，回头还得看你们俩孩子的脸色，这叫啥事儿啊，真是作孽！大妹子，空了来我家聊，408！”

“诶。”林磊妈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眼眶里还是湿湿的。

其实，叶筱羽也属于嘴硬心软的那类人，虽然刚才因为婆婆的那番刻薄话而气得都懒得搭理她，但是回到家里，看到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屋子，心里还是又软了一下。

她正寻思着，等会儿老太太进了门，是不是还是先客气一下，免得老公难做。想起以前老公说过婆婆爱吃橙子，但是为了省给儿子吃，自己从来不舍得吃，她从冰箱的保鲜柜里取出三个新奇士橙，又拿了自己最喜爱的那套青花瓷碟，打算切一盘橙子给婆婆，当作缓和。

突然，大门被打开了，还用很大力的声音给重重地关上，那“嘭”地一声巨响把正在厨房切橙子的叶筱羽给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没切到自己的手指。

“叶筱羽！你给我滚出来！”

三、 流血事件

“林磊，你发什么神经！”从两人认识开始，叶筱羽从来没有被林磊高声大气地吼过，加上刚才憋的气还没有完全下去，她也怒了。

“过来给妈道歉！”林磊听见叶筱羽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冲进厨房，一把扯过叶筱羽的手腕，狠狠地将她拖到了客厅。

“放手！你弄疼我了！”盛怒之下的林磊手劲特别大，抓得叶筱羽的手腕生疼，眼泪都差点儿被逼了出来，可毕竟男女有别，任叶筱羽怎么挣扎也甩不开林磊的手。

“给妈道歉！”林磊瞧也不瞧叶筱羽，只是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一丝怜惜。

“为什么要我道歉？！”叶筱羽瞅着一言不发地冷脸坐在沙发里，等着看儿子振夫纲的林磊妈，再看看一脸凶色不再温柔的老公，竟是没有丝毫退步的余地，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她边哭边大声地嘶吼，“你当我是聋子啊！刚才你妈怎么说我的，你以为我没听见啊！要道歉也该她先道歉，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

“我抽你——！”林磊耳边响起方才孙阿姨说的话，下意识地高举起了巴掌，但对上叶筱羽哭得满是泪水的面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一边是等着为自己讨回面子的老妈，一边是心爱的老婆，这一巴掌要真是下去了，照筱羽的脾气那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事了，一时之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唉，都怪我，我不该来的，我走！”林磊妈冷眼瞧着眼前的形势，儿子显然是制不住自己的媳妇，她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去拎自己的行李包。

“叶筱羽，你混蛋！”林磊心一横，一闭眼，高举的巴掌 ，还是落了下去，虽然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叶筱羽的脸上，但是掌心与面颊相接触时，那一声清脆地“啪”响，还是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一巴掌落下去，林磊的心也倏地揪紧了一下，他赶紧松开叶筱羽的手腕，想看看是不是打疼了她。叶筱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像看陌生人似的望着向来温柔的丈夫，久久不语，突然，她眼里迸出一丝恨意，发疯了一般地扑了过去。

“林磊！你竟然敢打我？！”

叶筱羽刚才被林磊拖出厨房时，右手里那柄切橙子的刀还没来得及放掉，现在气极之下，她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刀，就这么直直地砍向了林磊。

“小磊！啊！！”林磊妈惊惧地望见情绪失控的叶筱羽竟然舞着一柄水果刀扑向了自己的儿子，吓得连声尖叫了起来，恨不得自己飞过去挡在儿子前面，可偏偏腿软得竟然一步都迈不动，登时急得都要晕过去了。

林磊也被叶筱羽发狂的样子给吓到了，赶紧下意识地伸手去抢夺她手里的刀，这时，他倒不是为了自卫，而是怕冲动的老婆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可女人逼急了起来，力气并不输于一头牛，林磊和叶筱羽纠缠了好一阵才抓住了她。

“筱羽，你先把刀放下！”林磊气喘吁吁地抓紧着叶筱羽乱舞的手，想从她的手里把刀子给夺下来，可叶筱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一甩，竟然挣脱了林磊的制控，挣扎间，那锋利的刀刃生生地划过了林磊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小……”林磊妈骤然瞧见儿子身上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心脏猛地一抽痛，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歪倒了下去。

“老公！”叶筱羽也吓坏了，手中的水果刀“当”地一声滑落在地，她尖叫一声，带着哭腔扑向林磊，手忙脚乱地想按住他的伤口，却被林磊狠狠地甩开了。

林磊顾不得手臂上剧烈的疼痛，赶紧冲到自己妈的身边，扶起了她，用食指按着她的人中，焦急地喊着：“妈！你醒醒！妈！”可任他怎么喊，林磊妈依旧双目紧闭，动也不动，林磊这个堂堂三尺男儿，眼中竟然都逼出了氤氲的泪花。

叶筱羽被老公推得一把踉跄，跌靠在沙发上，望着老公血淋淋的手臂，和人事不省的婆婆，心里百种滋味齐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只是泪如雨下。

“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打电话叫120啊！”

直到林磊的一声爆吼，才叫醒了泪眼迷蒙意识慌乱的叶筱羽，“哦，好。”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转身跌跌撞撞地奔到电话旁，拎起话筒，颤抖着手指拨通电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情况，放下话筒后，她整个人一下子无力地滑软在了地板上，再次哭得泣不成声。

叶筱羽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被120救护车一起带去医院的，只记得在急救车那阵阵尖锐刺耳的叫嚣声中，她自己的心也被揪撕得隐隐生疼。在车上，叶筱羽的眼前只是不停地反复回放刚才的那一幕，她紧张地去按老公的伤口，但是老公却一把用力地推开了她，立刻紧张地去扶自己的老妈，根本就不管她被沙发角撞得有多疼。这，难道就是一种本能抉择么？她选择了林磊，林磊却选择了他的妈。

我和你妈同时掉到了河里，你会选择救谁？叶筱羽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也曾经问过这个很白痴的问题，当时林磊笑眯眯地戳了戳她的鼻尖，对她说，小傻瓜，到时你就知道了。

原来，这就是答案……叶筱羽顿时觉得心底好痛好凉。

四、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