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都是小时候大家不懂事。”我很窘迫,“我差不多早忘了。”其实我没忘,才过那么几年,怎么可能忘记?即使再过几十年或许也不能忘,只是不想再提起罢了。有些事,你一再强调你绝不会忘记,但却在你嘴边每时每刻的强调中而迅速被遗忘,有些事,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记住它,就连以为它就是生活中的一件琐事的想法都没去想过,但却会在心中刻下深深的记号,这个记号怎么也无法抹去。
彩蝶提起一些往事,让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近了,昔日的情谊又在我们心中出现。是的,我们曾是老师眼里“臭味相投”的死党,同学眼中的一对“狗男女”。现在想起,岁月真是无情呀,一晃大家都长大了,而这些都只能成为永远的追忆。年少的岁月,就好比在沙滩上的一串脚印,一阵风过,就吹平了。
我们聊了很久,但基本上我是被动的,我根本不敢问我真正想问的问题,比如她初中毕业后做过些什么,怎么发迹的,现在又在做些什么,我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她问什么就回答什么。我终于还是发觉我根本还不具备所谓的“色胆”的这一男人必备的素质,我当前的“色胆”充其量只是自我幻想一下在美女面前要怎样、怎样的表现自己。但真正在美女面前我还是放不开的,还是相当拘谨。我又想起了娜娜,在她面前,我怎么也是那么的放不开?难道也是因为她太漂亮吗?可我也不丑呀?我记得我在省城参加英语竞赛时,连城里的女生都说过我长得帅气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旧得泛白的衣服的确与彩蝶这个豪华的房子极其不相称,与这个繁华的都市不协调。一定是我的衣着淹没了我的帅气与青春活力。难怪彩蝶刚见我,就说给我买衣服,原来它真的太合时宜,太陈旧,陈旧得让人觉得老去。
“别再看了,”彩蝶还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吃过饭,我带你去买几套吧!不要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个男的。你以为你还是在九渡村那个山沟沟呀?你现在是大学生,你是在省城,要跟上省城的变化。人一定要与时俱进!只有与时俱进,才不会落后,才不会被淘汰。如果你再拒绝,你就没把我当朋友了。”
我没有再拒绝,我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她一个美艳的成功女子,她一个我儿时的玩伴,人家是那么的真诚,是那么的执意的让我与时俱进跟上时代,跟上城市的变化,如果我还拒绝,我不就太不识好歹了。我带着几分兴奋坐在彩蝶的豪华小车里,我们去最繁华的街道买衣服去了。之所以兴奋,是因为对专卖店的概念我早就知道,早就幻想过能进去摸一摸那里名贵的衣服,感受一下那衣服带来的优越感。但在这之前,这只能是在梦里想过,在不上税的吹牛中说过,真的品牌专卖店,门朝哪边开我都还不知道。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肆无忌惮的摸任何一件,挑剔让漂亮的女店员让我试穿任何一件,然后在苛刻的一番评头论足一番后,叫漂亮的店员为我包装好我最喜欢的那件。这种兴奋又多少让我不安,要这种兴奋,哪要彩蝶为我花多少钱呀?
到了专卖店,我还是没有表现出我坐在小车里想象的那兴奋和优越,我的农民的气息还是毫无保留的给暴露出来。在我试图和漂亮女店员讨价还价的时候,彩蝶拉住了我,示意我不要说话。在我试穿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后,女店员的一句话让我着实大受打击。“小姐,你弟弟刚从乡下来的吧?你看,穿上新衣服后完全变了个人,多帅气呀!”天!这句话让我的兴奋一下沉入谷底,化为乌有。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还试图带回我那身刚换下来的旧衣服,女店员的一句话更是让我不堪。她说,你放心吧,待回有环卫的来了,我们会把它扔掉的。狗眼看人低!让我真是哭笑不得。坐上车后,彩蝶的一番话也让我一下认识到自己农民气息,认识到自己和这个城市的距离,与这个时代的不和谐。
彩蝶一上车就说:“这么些年你什么都没改变。看来你除了人长高、长大了,已经上了大学,你对这个社会一点认识也还没有。”她边开车,边对我上课,“难道你不知道,其实你现在长得还是很高大帅气的,但你怎么就没一点自信,还是那么卑微?看来,我要好好的对你进行一番调教才行。你要记住,不管你穿着新还是旧,首先,你看人,目光一定要坚定,不要游离闪烁,那样会暴露你的不自信;更不要东张西望的,那样人家会看出你的贫乏,以为你没见过世面;尤其是不要盯着一个漂亮女孩看了又看,看一眼就够了。不看,人家会觉得你高傲,没一点欣赏美的艺术细胞;总看,人家会断定你好色,好像还从没看过漂亮女人样的。社会,其实比你们大学那点什么数理化还要复杂的多。比如刚才在专卖店,你看你,连一点自信也没有,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老表。其实一个人像不像老表,不仅仅在于他的穿着,更多的是在于他表现出来的气质。你要记住,你是她们的上帝,你要自信而高傲,表现出上帝的威严;但你又不要高傲过度,那样别人会以为你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目空一切。即使你真想讨价还价,你也不要在那乞求一样的说‘能不能少一点呀!?’这样的话,你要坚定而自豪的说,‘我是你们的VIP,现在VIP有活动吗?……”彩蝶讲了很多,现在我都无法确切的回忆起全部的内容,反正是对我在专卖店的表现完全失望。
彩蝶说得我似懂非懂的,这些是我在学校里从来没有人对我讲过的。
我说,“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累?”彩蝶认真的说,“你以为你还是在九渡村那个山沟里?你要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真正溶入这个城市,生活出品质来,你就必须这样。如果你要觉得累,或许的确有点累,但如果你年轻的时候不累,以后就有的你去累。”
“嗯”我无言以对,虽然不是完全赞同,但也觉得颇有道理。我在这些方面还是无知的,所以我不知说什么。我只好‘嗯’,表示我在听着。
“我是在调教你,你不要当耳边风。以后我们是要干大事的。”
我们?我不明白她指的我们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感觉得到,她还是把我当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们还能是一起挨骂,一起爬学校围墙的“死党”吗?我们还能是别人眼中的一对“狗男女”吗?我这样问自己。我别过脸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彩蝶,她已经落得是那么的美艳惊人,又是那么的成功富有。我苦笑了,我知道这样的事真的只能在梦里想想。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奇怪,有梦就会有可能,任何你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就发生了,而你确定无疑的东西反而朝相反的方向发展。因此不要去惧怕任何困难,这个世界任何时候都不泛奇迹在发生,奇迹发生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只要你心中有过梦,只要你还敢去想,当梦变成现实,变成奇迹,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不至于震惊到无法接受。一个人如果连梦想都没有,和咸鱼干又有什么分别?
奇迹是发生在傍晚时分。秋天的太阳终于在人们欢腾了一天以后落下了山,城市的高楼让我再也看不到太阳落山时的晚霞。小时候,我喜欢看着太阳落山,喜欢看太阳落山时的那些形态各异的晚霞,但来省城之后再也不可能了,城市的高楼大厦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仰望,只能看视野极其狭小的上空,上空的云彩已经变灰,变暗,我知道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幕已经在向我们靠近。
夜幕的来临,让我觉得我应该离开,毕竟我不能留在彩蝶家过夜,人家可是一个女的。我说:“彩蝶,玩了一天,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吧?”我的这种不坚定的问话其实只是一种多余的娇情的做作,一种试探,其实我并不想回那么早,甚至说我内心还是希望她开口留下我,我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我想赖在这,我想知道她此刻的意思,如果她不想挽留我,她肯定会客气的说,“是不早了,那你先回去吧,以后有时间多来玩呀!”如果她这么说,我当然只能知趣的离开。如果她真想留下我,她肯定拿出她的真诚,那样我就可以有理由说服自己继续留下来多陪美女一会。虽说我们聊了差不多一天了,但我还是希望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