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儿肯定就是忘了关空调，加上一点感冒，所以在家差点拿过去了。

陈医生开了三天的药，然后安排到一间病房吊水。这年头不管什么病，进医院就是为了吊水。

病房空荡荡明晃晃的，几张病床都没人，估计那几个人都是白天来吊水，晚上回家休息。该死又陪着吊完了一瓶，才说些好话告辞而去。

剩下躺在床上的祖儿和我，冷冷清清，在白得刺眼的灯光下，相互久久凝视。

我捧起她一只手，轻轻抵在下颚，下颚这里有一道痕印，是前次踢球受的伤。祖儿轻轻说，“医生缝得不好，你下巴摸起还有印子。”

我说男人身上哪里不受一点伤嘛，小意思。

祖儿说，“受过伤的男人，才长得大。”

我苦笑说，你骂的，我可是幼稚得很，长不大。

祖儿说，“个哈儿，还在怄气？”

我较起劲来，说你喜欢我哪里嘛？我又没有工作，也没有靠山，老爸老妈只是一辈子的普通工人，我的将来会怎样，自己也说不清，与其这么贫困，你为什么还要跟我？

祖儿用手指轻轻蹭我下颚的伤痕，一双大眼睛迷一样望着我说，“我如果是喜欢钱的女人，早就跟了那些千万富翁，我是是那样的女人嘛？我说过嫌你穷吗？”

我傻傻地说，你跟着我有什么好？26的人了，现在还吃喝在爸妈家里，自己连房子都买不起。你要是嫁给我，可能我一辈子都是这样普通，人到中年的时候，仍旧是白天打工挣点小钱，晚上回家喝瓶小酒，床上再跟女人亲个小嘴。整天头发胡子乱成一团，挺着个将军肚儿看足球转播，一年又一年，这可能就是我们将来的生活，你也愿意呀？

祖儿微笑说，“个哈儿，胡说八道。你嫩个有才华，你将来不会是这样的。”

我说有屁的个才华，才华又不能当饭吃。

祖儿说，“你有音乐天赋啊，打鼓打得那么好。”

我说现在舞厅都放碟子，乐队早就失业了，以前教我打鼓的师傅，现在每天都在盼哪家死人，然后背着电子琴和几个伙计去唱死人子板板，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真的好想你》，《你快回来》。我靠，点一首歌10块钱，丧事变成了演唱会，这就是搞音乐混饭吃的手段。

祖儿笑得咳了几声，说“你会画画呀，你继续画下去，总有一天会成名的，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

我嘿嘿大笑，画画呀？你不知道现在搞艺术的人有多少吗？哪个不认为自己有天份？哪个不认为自己就是中国的毕加索？出名的又有几个呢？画画的不如拍照的，拍照的都说自己也是在搞艺术。油画女裸体已经没有市场了，人家要看女人脱光了的身体。当年和我画画的同学，大部分改行去画人体彩绘了，剩下的有些在广告公司辛苦打工，还有的还在做画家梦，不过画的是死人遗像，坐在街边等待业务，50块钱画一张。现在洗大照片也便宜了，以后画死人相都要失业的个。

祖儿被逗得一直笑，笑起来就忍不住要咳，所以我闭了嘴，不再逗她笑。

“果儿，你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要紧，你可以一边玩一边找事情做，我可以继续做小生意，像现在这样，虽然挣不了大钱，但是也不至于饿死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嘛，反正我挣钱来养你，随便你一天干什么。”

我呆了一下，脑袋似乎有点晕眩。燕子最初也说过这样的话，说自己不怕穷，坚信两个人真心在一起，过平常人的生活，是最最幸福的事。“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后来呢，很多小矛盾的根源，还是因为少了那些粉红粉红的钞票。就算表面是为了其它事情在吵架，其实本质还是因为没有钱。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有钱绝对能买万能。万能是什么玩意？万能就是虚伪人假装清高的那块遮羞布。

我问没有钱，你会爱我好久？

祖儿微笑着把手从我手里抽出来，温温柔柔摸在我的脸颊，“个哈儿，莽子……”她说，“你就是我的绩优股噻，现在不涨，将来一定会狠狠的涨，我选中了就不放手，选中了就要握一辈子。”

我说笨女人，你中过五百万吗？没中过吧？所以你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你买的这只股票是永远都是跌停。

祖儿睁大眼睛笑道，“你敢不涨，我就用红卡、红卡、红卡，一直把你炒到涨停为止。”

有时候我教祖儿玩电脑游戏，两人玩得最多的是大富翁四，里面炒股就用黑卡、红卡，哪只股票不涨，就连续用几张红卡，看你涨不涨。

我笑起来，骂祖儿笨女人就是笨女人，股票涨了你握着不抛，跟无钱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