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像冬日里的一盆凉水浇在李云了的身上,她浑身上下不住地发抖,万剑穿心的感觉随之而来。她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深深的悲伤使她感觉似乎到了世界的末日。
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在一旁的父母忙上前搀扶着她。
爸爸对她说:“丫头,没事,不就四十万块钱吗,不要紧的。我们的厂能挣回来。“
母亲也说:“就是啊四十万总算看清了一个人,现在走了比以后再走要好,幸好还没结婚。”
她十分感激自己的父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的责怪,反而还不住的安慰自己。她更感激父母尊重她的决定:不予报警。
她对我说,其实那个时候她想到了死,是父母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她说:“面对这样的慈母慈父,你没有去死的理由 ,我是她们的独女,我对他们负有责任。一大笔钱没了对他们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如果我这时再有什么意外,我的父母怎么办啊?人有时候不光是为自己活的,有时候也要为亲人着想。这是做人的责任,你说对吧?”
说到着里的时候,她再一次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晴愣愣的看着我。
我拿起水壶为她的茶杯续水,她可能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没说谢谢,只是用手轻轻的敲了敲茶几,我知道,这是一种广式的礼仪。
“那后来呢?孩子呢?”我急于知道结果,忍不住问她。
“孩子打了。”她像是对我,也像是自言自语:“唉,要是当初不打,孩子已经有十岁,有了孩子,可能我也不会拖累现在的先生了。”
说着,她从包里取出一盒烟,对我说:“我想抽根烟,你不介意吧?”
“没事,你抽吧。”我说。
“我一般很少抽的,只是夜晚偶尔抽一根。”她说向我解释。
“哦。”我笑笑,表示理解。
打开包厢里的抽气开关之后,她用一个很精致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一缕烟雾从她的口中徐徐吐出,包厢里顿时有了一股薄荷的味道。
她抽着烟,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你看我,第二次和你见面,就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不会觉得烦吧?”
“哪会呢,我已经被你的故事吸引了。”我说。
“那就好,你没烦就好,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就想对你说说。”
我点点头表示相信,一个女人确实不愿意和一个熟悉她的人说这些的,倾诉的对象往往都是陌生的人。抽完烟后,她继续地向我述说着她的故事。
在王广坤走后的最初日子,她还报有幻想:他会回来的。他只不过是一时的糊涂,等他想清楚以后肯定会回来,她不相信她就真的能放得下这分感情。一连多少天,她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默默的等待,每当有出租车从门前经过,她都忍不住要走出去,看看是不是他回来了。李云想他回来不是因为那钱,钱在李云的心里根本不值一提。她爱他!她想他!自从王广坤走后,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家中的一草一木,房里的一桌一椅,都能勾起她深深思念,看着曾经一起拍下的照片,李云总是泪如雨下。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这么深爱的一个人,就这么说走就走了。李云每天都打他的手机和呼机,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奇迹终究没有出现。一个同样来自北方的业务员看着王广坤的照片说,这个人在北方已经有家室了。他们以前碰到过,但现在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家住哪里也不知道。
这个人的话彻底击碎了李云最后希望,在肚子里的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她去医院做了堕胎手术。
那是一个残忍的决定,但她别无选择。她不可能为那个现在看来明显是骗子的人生下这个孩子,也没有勇气做一个单身母亲。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李云已经没有了眼泪,该流的早已流了。她的心里只有恨,但她不恨王广坤,对王广坤她永远也恨不起来,直到现在也是。她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就爱上了这样的一个人。
手术结束以后,医生告诉她,取出来的是一个男孩。她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既然已经取了,告诉她还有意义吗?
回家的路上,李云感觉很冷。母亲将她的双手紧紧捂在怀里,眼里满是泪水。李云的身体在发抖,母亲能感觉得到。
“孩子,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母亲说。
“妈,我不哭,你也别哭。请你相信我,我会好起来的,你别担心。”李云说。
“妈妈相信你孩子,相信你的坚强,妈妈不哭。”
李云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似难看的笑容。为了安慰母亲,也是安慰自己。
回到家,她让母亲把所有与王广坤有关的东西都收起来,包括那些使她无数次流泪的照片。母亲将这些东西打成一个大大的包裹,问她是不是烧了,她告诉母亲,随便吧。李云知道,人生中的一个阶段已经过去了,虽然这是重要的一个阶段,但该过去的总得过去,该忘记的也该尽量忘记,人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李云还知道,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的投入到另一份感情。很快,带着那颗受伤的心,李云和现在的老公张先生走到了一起。
和张先生的再次相逢,是在一次同学会上。聚会的范围不大,大学同班同学在上海的,一共只有十几个人,那晚几乎都来了。
分别已经一年多时间,各自都有不少的变化,见面后都很惊奇,同学们族拥在一起,相相述说着彼此的近况,场面很是热闹。当张先生张浩向李云走来的时候,李云几乎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原来学校里的他。一年多的白领生涯,已经将他雕琢得风度翩翩,仪表不凡。
“你好,班花。”张浩向李云伸出了手。
李云同他握了握手,“一年没见,变化真大。”
“你也是啊,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了。”
“嘴也变得滑了。”李云笑。
“不是滑嘴,真切的感受。”张浩说。
“你在哪里上班?”
“延安路,一家广告公司。”
“离我家这么近,你都不来看我。”李云说。
“我哪敢呀,到你家还不被你父母当乞丐给打发了?”张浩开着玩笑。
“尽说没用的。工作还好吧?”
“还可以,混吧。”
见俩人聊得很投机,周围的同学也知趣的散开了,有人打开了音乐,同学中有人开始跳舞。
“我们也跳一个吧。”张浩说。
李云说:“我有点累,先坐一会再说。”
他们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有同学送来了零食和酒。李云看到送东西的男同学向张浩扮了个鬼脸。
李云明白其间的含义,笑着骂了一句:“小赤佬。”
同学也不顶嘴,摊了摊手诡异的笑笑走开了。
张浩拿起酒杯和李云碰了一下,然后问:“有男朋友了吗?”
“有了。”李云说。
“是吗?”张浩很夸张地表示着惊讶,“是谁啊?是谁打动了我们班花这颗高傲的心啊?”
李云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只不过分了。”
“你逗我。”这会张浩是真的吃惊了。
“是真的。”李云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恰好是周日,张浩打了李云的电话,约她去看古猗园。李云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第二章 李云的故事第二 第4节
古猗园在郊区的南翔,李云知道那是一个明代的园林,据说朱德、陆俨少都曾到过,很有名气,但李云从没去过。李云答应张先生的邀请,一是想看看这个闻名遐迩的园子,二是想出去散散心,老是闷在家里总不是个事,她要尽快的好起来,为了父母,也为了自己。那天天气很好,冬日阳光普照着高楼林立的城市,李云灰暗的心情也有了一丝亮色。
出租车从市区高架转上沪嘉高速的时候,张先生给李云介绍:“这是中国大陆第一条高速公路。”
李云笑了:“我知道,你以为我是外地人啊。”
“你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这你也知道啊。不过这里你肯定没有我熟悉,我家就是嘉定的。”
“哦,难怪你带我来这里呢。是想让我领略一下你家乡的风土人情啊。”
“是啊,我要让你知道,嘉定是个美丽的地方。”张颢洁说。
不一会,古猗园就到了,张先生卖票后,很自然的牵上李云的手。李云没有拒绝,心想反正都是老同学,牵牵手也无所谓,老同学之间过分的矜持反而显得自己做作。
一进古猗园,古色古香扑面而来。他们穿过幽幽绿竹掩映着的石子路,来到了静静的鸳鸯湖。这里是园子的中心,站在湖中的九曲桥上,亭台楼阁尽收眼底美不胜收。碧水倒映着白云,使人有天高湖阔的感觉。坐在湖边,张先生给她介绍着南翔的历史和典故,李云直听得入神,一直到天色放晚,他们才起身回家。
那天玩得很开心,古猗园的翠竹给李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留给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张浩。李云惊奇的发现,原来他是一个极其细心又耐心的人,很会照顾人,并且会说话,话语中常常带有随手拈来的风趣和幽默。这些优点同学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李云忍不住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