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在快天亮时疲惫的睡去,我把她交给她老姨照顾,返回医院。
“爸爸,我得了很重的病是吗?”晨晨看着围着他的爷爷奶奶和我,
“妈妈呢?”
我爸忍不住悲伤出了病房,我妈也受不了出去了。
“儿子,你是得了一种病,不是很轻,但是爸爸妈妈会救你的,我们不能没有你。”
“爸爸,得这种病我会死吗?”
我抱紧晨晨,
“不会,儿子,你不会死,你还不到6岁,不会的,爸爸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
前一晚陈沫哭我也哭过了,可是在儿子面前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爸爸,你别哭,你不是说男子汉不哭吗?我是男子汉,妈妈是不是也病了?她怎么不来看我?”
“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你生病她有点着急,早晨没起来。她一会儿会来看你的。”
“爸爸,要是我死了,妈妈怎么办?她会很难过。”
我内心也在痛哭,儿子,爸爸没自己想象的那末坚强,我想大哭,可是高堂父母,娇妻弱子我只能挺着,儿子,爸爸不敢想象失去你,你要是离开这个世界,爸爸不会相信这个世界有公平正义,你是妈妈那末艰难带到这个世界的,没人有权利把这末小的你带走。
我父亲又进了病房,
“小诚,去和医生商量,尽快联系我们国内和台湾的骨髓库,同时联系美国的骨髓库,这样希望大些,你给我挺着,你是男人,小沫刚怀孕,我们不能放弃一点希望。”
“爸,我马上去,你也要多劝我妈,她心脏不好。”
我爸去陪晨晨,我走到室外安慰一直哭泣的母亲,
“妈,你听我说,儿童白血病治愈率很高,尤其是找到骨髓配对的就基本没问题。您放心,您自己注意身体,我会全力以赴救治晨晨。”
“小诚,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真后悔当初做的那些事,晨晨和你在一起才几个月啊,妈妈心脏病还活了这末大岁数,可晨晨不到6岁。”我妈眼睛已经哭肿了,
“妈,你坚强点,小沫昨晚快崩溃了,以后可能需要你多照顾她。”
“我会的,小诚。妈心疼你和小沫啊,我和你爸现在都离不开晨晨,何况你们做父母的。”我妈还是哭。
我知道晨晨一病,我妈会自责内疚的更厉害,从她知道晨晨的存在开始,她就一直很自责,试图得到陈沫的谅解,几番挣扎之后,她这个一贯不会低声下气求人的人让我和我表姐向小沫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该说的话我们都说了,陈沫却主动和我回家见她一次,我妈特别尴尬,象个做错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子似的局促不安,
“妈当年过分,小沫,你爸爸也批评我了,小诚在你走后有一段时间过的非常不好,经常喝醉,后来虽然不那样喝酒了,但是我看的出他一点不开心,话少了,人瘦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不怎么交女朋友,总是去爬山、出国旅游,就是不去美国,我那时才知道他是真的爱你。”
“妈,都过去的事了,您还提它干什么?”我赶紧岔开她的话,
“妈,不快乐的事就不提了,我和诚现在又在一起了,您别想太多。”陈沫安慰我妈。
可是晨晨的病一下击倒了她,她觉得孙子快6年没有得到父爱全是自己造成的,现在又得了白血病,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小诚,妈妈对不起晨晨,对不起你和小沫。”
公司有些事不能耽误,我在晨晨住院后的第三天去公司,一些中层已经知道晨晨病的事了,中午吃完饭,我一个在办公室发呆,
早晨陈沫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颤抖着,
“诚,你一下多了这末多白发,才三天啊,别这样好吗?我害怕。”
“小沫,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自己要多吃饭,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再照顾晨晨,别的你不要多想。”
“你是我的依靠,是孩子的依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小沫,我是男人,我挺得住,我不会放弃一切机会,我发誓。”
刘助推开我的办公室门进来,
“诚哥,我刚知道晨晨的事,我陪你练会拳吧。”
公司有个活动室,午休时员工可以去放松,台球,兵乓球、健身器材应有尽有,因为我喜欢拳击,还有一间专门的拳击练习室,沙袋和拳击台都是专业的。
“刘钰,我不能和你对打,会伤你的。”
现在谁给我当陪练都只能是我发泄的对象。
“诚哥,我哥刚听说晨晨的事,也在往回赶,他现在在莫斯科。”
刘助的哥哥就是刘向,是我的初中同学,他的边贸做的很早,虽然现在业务不再是以那边为主,但是还是很喜欢去莫斯科。
“你让他回来干嘛?”
“让他回来试试配对骨髓,只要是我们认识的就都试试,骨髓库有限,我已经动员我所有认识的人去医院给晨晨配骨髓。”
“刘钰,我们去拳击室。”
我和刘助到拳击室,我疯狂的击打沙袋,刘助全副武装的准备好,我不让他过来,虽然他也爱好拳击,他就站在那看着我,无可奈何。
回到自己办公室卫生间,疲惫袭击了我,站在花洒下任热水冲洗自己,我痛哭失声,
“晨晨,我的孩子,上苍为什么这样对你,难道是老天认为爸爸情债欠的太多,那就让它来惩罚我吧,不要报应在你身上。”
佛教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到我这个年龄的人几乎都会经历几项。姥爷爷爷去世我都是亲眼所见,他们不论曾经多么彪悍善战都逐渐衰老、反应迟钝、疾病缠身,走向死亡。看着自己的亲人离世,每个人的感受都会不同。前几年小沫的离开让我对爱离别苦深有体会,不想见的经常要见,不想离的却偏偏分离。我们虽因造化弄人,分开6年,可是毕竟现在还是团聚了。西方宗教说人来自尘土,还会归于尘土,我也知道每个生命注定会走向死亡,可是晨晨的突然发病让我看到生命的无常,他还是孩子,没有长大,没有爱过被爱过,他只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拥有了父爱。有了他,我很快就立了遗嘱,陈沫和陈晨是我意外身故后全部财产的继承人。看到他,每天我都充满力量的去奋斗,他睡着的时候我经常去吻他,我喜欢大力把他举起来快速旋转听他开心大笑,“爸爸再来一次。”,那时陈沫就在旁边看着我们父子微笑,这个上天赐予我的孩子,乐观、懂事、坚强,从小知道爱护母亲,有自己的理想,虽然是想进西点和竞选美国总统,与我希望的相去甚远,那有什么关系,他这代人应该可以有更多的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健康,什么梦想都可能实现。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让白血病改变了。
我开始奔波在医院和公司之间,晨晨转到道培医院。陈沫不再哭泣,她总是尽量的陪在儿子身边,晨晨开始接受治疗,做腰椎穿刺,骨头穿刺都很疼,而且要化疗、打点滴,每当这时陈晨都不吭一声,他悄悄和我说,
“爸爸,我不疼,我要是说疼妈妈会更难过,你看她瘦了。”
其实孩子也一天天瘦下去,他吃不下什么东西。陈沫和老姨、我父母尽量换样做的食物他也难以下咽,
“诚,晨晨今天问我,小宝宝多大了,我说快4个月了,他说妈妈我能看见小弟弟小妹妹出生吗?我告诉他能,一定能。”
陈沫看着我,那天我们刚刚得知消息,在中华骨髓库和台湾的骨髓库都没找到和晨晨相配的骨髓之后,美国那边也没有合适配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