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子你娃脑子坏了!报了案你爷爷蹲监狱,我们一家也没脸在村里待了,家丑不能外扬知道吗。”
我被抽了一巴掌,稍微冷静下来,不过一看到小玥那冰冷的尸体,我心里就扎针一样的疼,刚才还好好的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娃他娘快去把本家人喊来,死人是大事,我们不能自己做决定,得商量着来。”
我娘也不敢怠慢,赶紧去把村里的本家人都叫来了。
本家人来后,我爹就把爷爷做的事说了,主事的二爷爷和幺爷爷听了后都骂爷爷是老糊涂,然后又说这事既然发生了,人都死了,只能想个办法赶紧处理掉,千万不能传出去,更不能报警。
我爹担心我乱来,点名让我别掺和往后的事了,还让我妈把我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哭了,不是吓得,是感觉对不起小玥,因为我要答应带她离开,她就不会自杀。
当然,我那时躺在床上,只顾着伤心,却并不知道二爷爷和幺爷爷他们后来做了更加令人不齿的事,而也正是从这开始,我们整个陈家被一步步推向了地狱的边缘。
当晚我一直没睡着,主要一闭眼,小玥那双蓄满怨毒的眼睛就吓得我打哆嗦,熬到凌晨三点多,我爹妈回来,我赶紧起来问怎么处理的。
我妈叹了口气,不愿意多说去了里屋,我爹就说还能怎么处理,扛到后山埋了算,新婚日上吊,真他妈晦气,我立刻就感觉不对劲。
农村有说法,人死魂不灭,必须守灵到天亮将魂送走,才能入棺,入了棺再举行丧礼,全家人哭丧,然后才能入土为安,可爹说就这么埋了,这完全不符合规矩。
我说爹,小玥好歹也算是咱家里人,就这么埋了算怎么回事,我爹瞪了我一眼,说你要再多嘴,抽你伢子大嘴巴,这事你别管,过两天小玥家来人温锅,就说小玥去后山掉悬崖摔死了知道吗!
我感觉他简直不可理喻,这跟杀人放火有什么区别。我去找我妈,我妈不知怎么的脸色煞白,也劝我为家里人考虑下,还哭起来,我妈一哭,我就是再生气也心软了,想想也是,人死如灯灭,我到底不能为了一个死人让一家人都不好过。
可第二天早上,事情又有了变故。
我被一道凄厉的惨叫吓了一跳,赶紧冲进爹妈的房间,就见我妈疯了一样撕扯身上衣服,我爸也吓得跪在那里,因为我妈身上穿的,竟然是件大红嫁衣!
我登时就想到了小玥,冲到我妈旁边把衣服扯下来,又给她换上衣服,我妈已经吓得浑身颤抖,我爹就在那一个劲磕头:他婶子啊,不是我们害的你,不是我们害的,莫怪我们,莫怪我们啊。
我把爹拉起来,抱着我妈去了院子,我就问我妈昨晚是不是起来换衣服了,我妈哆哆嗦嗦说根本没起来过,而且家里也没这种嫁衣,她跟我爹都结婚二十多年了。我心里顿时慌起来,总感觉这事跟小玥有关。
我安慰了下我妈,让爹看着,去找二爷爷,寻摸着这事邪门,让他算计下,可我去二爷爷家,他不在,我去幺爷爷家,也不在,等我往回走时,就见他俩扛着我爷爷从后山那边走来。
我爷爷很不对劲,嘴里全是土,我一问,幺爷爷说我爷爷大清早不在家,去后山一找,竟在后山那边坟地里啃土。这可真把我吓一跳,再看爷爷,他双目无神,跟个痴呆是的,嘴里直哼哼。
我又赶紧把我妈起床时穿了嫁衣的事说了,我二爷爷和幺爷爷脸色立刻就变了,说肯定是小玥死了怨气没散,出来作怪了,我爷爷做的孽,中了邪,我妈命硬,小玥没害成。
说真的,我以前不信这些,可现在发生这事太邪乎,由不得我不信了。而且心里总是感觉慌慌的,好像天要塌了是的。
幺爷爷自己扛着爷爷回了家,二叔就安排我说,让我去镇上找个端公来给看看,然后他去我家找我爹妈了。
我不敢怠慢,从张嫂家借了辆自行车去了镇上,那会镇上正逢集,人来人往的太杂,我就去沿街那边开店的问,问了下,都说不知道,但有个人说让我去找吴瞎子,吴瞎子会算命,也懂点行。
我在桥头柳树下找到吴瞎子,这人也真有本事,我往他面前一站,他就说我身上有事,家里刚死了人,还是个女人,我感觉他太神了,也不多说,用自行车带着他回了村。
到爷爷家时,我爹妈也都在,吴瞎子一来,开口就说院子里阴气太重,我家里人一听,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就差给他磕头了。可吴瞎子却开始谈钱了,一口要两千,两千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我爹还是咬牙答应了。
接着吴瞎子就拿着个棍子在爷爷家院子里敲敲打打的,时不时翻着白眼珠子往一个地方瞅,我顺着他看的地方瞧,正是小玥上吊的房梁。
我二爷爷和爹妈他们也都松口气,看来这吴瞎子真有门道,一下就瞧出小玥上吊的地方了,可谁成行,吴瞎子忽然一下跪在了地上,砰砰磕起头来,把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还请恕罪,我这就滚!”说完,他竟然在地上滚了两下,爬起来就往外跑。
这一幕把我家里人都吓坏了,我追出去,问他咋回事啊,吴瞎子咣当撞在一棵树上,爬起来说:“我不想死,别拉着我。”
看他那不愿意管事的样我就生气了,我说都给你钱了你不管了,他脸色一变说:“说这钱买不了我的命,你去铁树屯找鬼不灵张木匠吧,他能处理!”然后把钱扔给我就跑了。
我郁闷的不行,只好跟爹妈打了个招呼,去找那什么鬼不灵张木匠,我爹还怕人家不来,又多给了我两千。
铁树屯这边我小时候来过,村里没住几户人家,坟地倒不少,坟地里长了不少铁树,张木匠就是用这铁树给人打棺材。我刚到他家,站在寨门口,他正在院子里打棺材,忽然就扭头冲我说:你走吧,这事我管不了。
我都没说啥,他就撵我走!他不神谁神,我就告诉他说是吴瞎子让我来的,他问我吴瞎子收钱了没,我想了想,怕他不去,就说收了,他骂了一句,收拾了工具就出来了,我给他钱,他也不要,让我带路。
带张木匠回来后,我二爷爷和幺爷爷都跟他打招呼,原来老一辈认识,可张木匠根本不鸟我俩爷爷,直接走到我快要痴呆的爷爷身前,探手伸进他嘴里抠出来一把土闻了闻,然后骂了一句什么话。
我爹跑到张木匠跟前上烟,张木匠摆了摆手,揪住我爷爷的头发就骂:老流氓你作孽太深,我替阎王爷收了你!话音未落,他手里出现了一把打棺材用的刨子,刷的一下朝爷爷脑袋上打去。
他这动作吓坏了所有人,刚要阻拦,就听我爷爷剧烈咳嗽起来,张木匠手里多了一缕爷爷的头发,而后爷爷神智恢复,问了一句张端公你来了。
张木匠哼了一声,也没鸟我爷爷,走到堂屋里瞅了瞅,脸色铁青。
“含冤而死,死后无棺,这种事也就你们陈家能做出来!”张木匠爆喝一声。他的声音,十分洪亮,那感觉,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