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路水东门被日本人的飞机炸,好象与这个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商铺照样开着门,贩子仍旧高声吆喝,孩童们仍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里飞跑,只有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提着一个从正阳路捡回来的弹壳皮,四处炫耀,才让人想起在不远处,刚刚经历了一次空袭。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到,也许他们从来不会想到,如果这次日本人的飞机扔的丨炸丨弹晚那么一分钟,或者北风吹得更小些,丨炸丨弹不会落在正阳路,而是落在观音阁,那时候,流离失所四处奔逃的是自己。人啊!只有丨炸丨弹落在自己的头,才会真正感觉到战争已经来临。
“钟兄,这个地面很有意思,不是青石不是泥,还偏生这么整齐!”莫敌走在主路,对脚下的路发生了兴趣。
“呵呵,这个是柏油马路,用柏油铺成,是这两年才搞出来的新东西。我也是回到桂林才第一次看到,还好的伸手去摸,把路边的小孩子笑得直不起腰。”钟纪说:“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汽车好走才新铺的路,之前的青石板,汽车开去,颠簸得厉害。”
莫敌用力在柏油铺成的路踩了几脚,似乎想在路踩出脚印来,然而发现,自己的行为很徒劳,钟纪在一边笑得很灿烂,说:“我之后还专门去看了这种柏油的怎么弄成的,前次日本人轰炸,把古南门前面的环湖塘路炸了几个坑,我去看他们修补,先用石头沙子把坑填平,用大碾盘压实,之后铺柏油,柏油用火融化后,加进碎石沙子,倒在路,先用铲子铲平,再用碾盘压平,马能走路了。”
莫敌也笑着了:“新的技术是不管打不打仗的,要出来的会出来。”
“战争往往还会催生一些新的技术,我回来重新编整三十一军,才发现,原来部队也可以速成,之前选剩的,这次竟然成了优秀兵源。”说罢,钟纪大笑起来。
找了一个灵川狗肉馆子,点了两斤爆炒狗肉火锅,菜还没有,一股浓厚的狗肉香已经传了进来,桂林爆炒狗,久违了,莫敌的腮边顿时积起一泡口水,竟把两腮泡得发酸,使了点劲,才把口水咽了下去。
钟纪点一只烟,让店家来了一小坛好的桂林三花酒,说:“天纵你不抽烟了,酒不会也戒了吧!”
莫敌摇摇头,说:“我也不想戒烟,是不能抽,一抽咳嗽。次了日本人的毒气,把我的肺给弄坏了。在长江一线打了一年多,其它什么我都不怕,是对这个毒气有三分惧意,来无影去无踪,能杀人于无形。”
“我听说在津浦路南段,你们利用缴获的毒气,放倒过不少日本鬼子,怎么?你们自己还同样会吃这个亏?”钟纪问。
“毒气弹都是一样的,掌握在我们手里,死的是日本人,掌握在日本人手里,死的是我们。”莫敌说:“毒气弹并无过错,过错的是用毒气弹的人。”
钟纪点点头,说:“听说毒气弹还可以用飞机喷洒,如果今天日本人扔下的不是丨炸丨弹而是毒气,你估计会有什么结果?”
莫敌摇摇头,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狗肉来了,铁锅里冒着浓浓的热气,狗肉在爆着油,发出轻微的爆炸声,铁锅间是专配狗肉火锅的酸大菜,狗肉爆出的油让酸大菜吸收了进去,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香得入脾。
第八章 游击 (八)
“我在担任三十一军参谋长后,才知道天纵你在前方打过好几次很有水准的仗,韦云淞长官对你的评价相当的高,认为如果旅团级军官如果都有你这种作战意识,我们的胜利会来得快得多。”钟纪由衷的说:“回到桂林后,我专程去拜访了赋闲在家的周祖晃长官,他在徐州大战后被免职,现在每天在桃花江边钓鱼,不然去能仁寺吃斋,弄出一副不理世事,看破红尘的样子。次日军轰炸后,陈恩元请他出山,指导桂林防空,他拒绝了,说了一句:迟早都会被炸得稀烂,不如快点疏散是正经。我和几个同僚去看望他,他很高兴,亲手做了酒糟鱼给我们吃,还把自己给喝高了。他对你的评价也很高,认为你是唯一一个用脑子打仗的旅团级指挥官,如果每一个旅团级指挥官都有你的作战头脑,打日本人容易得多。我们觉得他经历这次打击,变得很消沉,估计从此不会再走入军队,真是损失,他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当打之年,这样成了桃花江一钓翁,真是遗憾。”
“呵呵,周长官是我从军时的团长,他与钟祖培长官和李宗仁长官是桂林陆小的同班同学,又是保定一期的大师兄,在军声望极高。这次徐州大败,央把板子打在周长官和171师的杨俊昌师长屁股,还连累三十一军的贺维珍副军长,有点拉屎不出怪地硬的感觉。”莫敌说:“杨师长我不熟悉,贺副军长在四十八军任173师长时有过交往,他虽然没有得到授勋,但起码还得到了升迁,只有周长官,一抹到底,踢出军界,我很为他不值。”
“我们帮帮他,行不行?”钟纪提议说。
“好啊,只要能帮的,我一定帮。”莫敌很兴奋的问道:“怎么帮?”
“容我想一想,喝完酒回去,我打个电话给海竞强,他在兴安三台征兵,让他回来一趟,我们好好商量一下。”钟纪说。
莫敌知道这位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计谋,也没有再问,他知道,如果要让周祖晃东山再起,只有一个办法,是造势,为周祖晃造势,把他的名声再一次传到层的耳里,把他塑造成一个能征善战的英雄形象,层如果不起用,简直是没有眼光,往大了说,是无容人之量,标准的小鸡肚肠,再往大了说,是对抗日不负责任。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莫敌也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等海竞强回来,看看三个臭裨将能不能顶个诸葛亮。
海竞强还真是高人,听说莫敌在桂林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二话不说,与李家村的央军校第六分校联系,把莫敌介绍给分校主任黄维将,让莫敌成为客座教官,专门教授与日军的兵种攻击配合战术,时间是一个月。
黄维是黄埔一期生,字悟我,江西贵溪人。他是老蒋的入室弟子,真正的天子门生,身兼重职。在担任桂林军校主任的同时,还兼任第十八军军长。九江大战时,他率军赴江西,途受蒋介石召见。召见时蒋介石送他一张照片留念,并将黄维的号“悟我”改为“培我”。武汉会战时,他将第十一师、第六十七师部署在九江至南昌的南浔路德安地区一带,在马回岭,率第十八军协同其他部队对日军逐次截击、堵击,展开激战,取得了马回岭大捷。作为国军重将,黄维对莫敌在江北的举动可谓了如指掌,在他看来,莫敌在浙江西北、津浦南路,蚌埠袭,合肥大战,石牌歼敌,黄梅呈威,是一位在抗日战场唯一没有败绩的团队指挥官。也知道这位只是桂林第六分校一个没有拿到毕业证的培训生,因为没有拿到毕业证,得不到蒋校长的正剑,也不了将军的台阶。让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来给正规生授课,这个反差有点大,黄维不由笑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