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对我提到钱的事情,这让我十分不解又有些惊慌失措,我说:锦年,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的。你何必……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摆了摆手,他说:舒画,你我之间不必多言什么。我了解你的苦衷,我也知道你的家庭状况,我也想帮你改善一下你的家庭环境。而且,我会替你丈夫安排工作。只是这个孩子,我希望你生下来之后,能够考虑把孩子交给我抚养。我已经和我夫人商量好了,她愿意让我去找一个肯为我生育的女人。我想来想去,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我大吃一惊,了解我的状况?替我丈夫安排工作?把孩子交给他抚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已经调查过我的家庭状况了?我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天真。
我冷冷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我说:你什么意思?你调查过我的一切?你早就知道我生活的窘迫?
他打开了灯,坐了起来,点了根烟,然后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我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不求回报的女人。舒画,你肯收我的10万块钱,就说明你并非不求回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撇开我们这三年积累的情谊,我个人认为你的基因和我的基因相结合出来的孩子应该还是不错的,所以当你提出要为我生个孩子的时候,我综合了一下别人给我提供的代孕信息,最后还是决定由你来生。
我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确是太过天真,我居然以为自己算计得逞,以为自己的真情真的能够瞒天过海,没有想到是我自投罗网,一厢情愿地迈进了他的局。
我冷冷地问:这么说,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代孕的女人?我们之间的那份情,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场交易?
他吐了一个烟圈,试图拉我入怀,我甩开了,他的脸上有些许的不悦,他说:舒画,你我都是成年人,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臆想罢了,太不现实。你为我生这个孩子,你一点儿都不吃亏。我已经和你丈夫沟通过了,等你生完这个孩子,我还会额外给你们20万的补偿,另外你的职位我已经通知你们总监进行调整,你丈夫我也会给他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这些,你的后半生就不用那么辛苦。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和我夫人会负责养育,保证他衣食无忧,你不觉得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么?
我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和我丈夫商量好了?再给我们20万?给他安排工作?……那这么说来,阮大志早就知道我肚子里不是他的孩子?阮大志最近之所以对我呵护备至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那笔钱?阮大志每天半夜突然发出的笑声,难不成是因为这一场空手套白狼的交易么?……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聪明,我作茧自缚成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棋子,一个借由我得到一个孩子,一个借由我得到一笔财富,而我却完全不自知,还沾沾自得地以为自己才是最大的赢家,呵,这一切多么讽刺!
想明白这一切,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一个人蹲在墙角,环抱着双手,用尖尖的指甲刺入我手臂的肉里,李锦年也不做声,他似乎在给我时间让我消化,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也是我舒画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以为用所谓的真情就能去感化一个男人,却不曾想过,李锦年是何许人也,他若是相信真情,他又怎么可能会收获今天的地位?
我用了整整半小时来思考自己该怎么办,这场棋局对我来说已是死局,轻则失去一个孩子或一笔财富,重则丢掉一份工作或一个家庭。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财两失,还要背负一世的骂名。
我输是输定了,既然如此,或许只有求得更多才能自保。
016
想好了想通了之后,我站了起来,也不来那一套情意绵绵的虚情假意了,直接开口说:李总,如果不谈感情,那一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既然您要把这当作一场交易的话,那您得容我考虑。我作为一个母亲,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的,更不可能把自己的骨肉拿来卖钱。所以这事儿,你和我丈夫商量了不算,孩子在我肚子里,生不生是我的权利,这事得由我做主。
我的冷静让他有些意外,他惊讶地看着我,一时大概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我一直一来的柔情似水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很好搞定很好打发的女人。我就这么目光冷冷地盯着他,那一刻,我撕开了我所有的面具,那才是真的我,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我,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一股莫名的恨意。
他大概被我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怵,他说:舒画,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30万算是你为我生孩子的费用,我额外给你50万,算作是对你失去这个孩子的精神补偿。
我咬着嘴唇,然后冷冷地说:50万怎么够,那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一辈子都要对他心生愧疚。100万,不然免谈。
他冷笑了一声,他说:好一个一百万!你真敢狮子大开口!你就不担心我不要这个孩子,我去找其他女人代孕?
我笑了,我说:我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录音了。不单单刚才的,从前每一次约会,我都录音了。我随时可以寄到你夫人那里去,让她明白你不仅仅是找了个代孕的女人,而是和这个女人保持了三年的地下情!
那一刻的我,想必在李锦年的眼里一定特别的狰狞。而我对他的那些所谓的感情,亦随着他说出口的这场交易瞬间化为虚有。诚如李锦年所说,感情不能当饭吃,既然他要把这当作一场交易,那么好,我就算输了,我也要扳回一局!
他十分意外,他冷冷地说: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真的是有目的来接近我。舒画,你的演技真棒啊!我几乎都相信了你!行,只要孩子生下来四肢健全,男孩我给你100万,女孩我给你60万!这个已经是底限价格了!虽然100万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你这样薄情寡义的女人,我一分都不想多给!
我浑身都在发抖,当“薄情寡义”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然明白,昨日一去不复返。我咬着牙齿,重重地吐出了一个“好”字,然后缓缓地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我们幽会了三年的房间,看着房门上“520”这三个数字,瞬间觉得无比的讽刺。
原来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为一切的龌龊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是如此,李锦年也是如此。我们之间从漫无目的的倾心相识,到现在隔着万水千山的冰冷交易,世事变幻往往由不得人去掌控,你只能去适应,无力去改变什么。
我还得留存精力回家去战斗,那个愿意把我拱手让给其他男人的阮大志,让我恶心到了极致。不过,似乎我比任何人都恶心。我出轨在先,,我在感情里存有私心对李锦年动机不纯,我把怀孕当成筹码换取一些微薄的财富,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这两个离我最近的男人,一个已经对我厌恶到了极点,一个早就对我没有了半点兴致。
突然想到父亲当年对我说的那句话:一步错,步步错。
我,舒画,三十岁了,一事无成,事业谈不上事业,感情上没有寄托,生活困顿不堪,除了一个已经长大的孩子和肚子里这个正在孕育的“财富”,我什么都没有。
我淋着雨,缓慢地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我这揪成一团的人生,该如何捋顺?我这一次又一次的错误,该如何终结?
时至今日,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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