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九月的烈日,能晒得人脱一层皮,我站在校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白衬衫男生,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邵安,我们分手吧。”
邵安手里那束红彤彤的玫瑰花随着他眼里的震惊落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阿晚,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分手,怎么……听不懂么?”我好笑的看着他:“电话里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分手!”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邵安永远是这副样子,他越是这样,我越是狠不下心去伤害他。
邵安的确是没有什么过错的,错就错在他是孙红的儿子,孙红是我小学班主任,也是破坏我爸妈婚姻的小三。
从一开始和邵安交往,我就是在利用他,我利用他报复孙红,他以为我是爱他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我一直在欺骗他,譬如我告诉他说我从小就喜欢他,我从小就崇拜他。
就连高考前夕,我告诉他,他的班主任骚扰我,那也是骗他的。偏偏他相信了,不由分说的就冲进办公室把他那个面相猥琐,臭名远扬的班主任给打得鼻青脸肿。
在那个校长开房还没被揭发,幼儿园老师虐待小朋友还没能落入记者镜头的年代里,邵安被学校开除了,而我,在不久以后考上了大学。
回想起来,丧心病狂的伤害了邵安,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叫向晚,向阳花的向,《晚秋》的晚。
我的人生就像我的名字,阳光灿烂,文艺浪漫悲伤,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小黑暗。
十岁那年,我的小学班主任勾引我爸,妈妈成全了他们,她带着我离开了,把房子留给了那个负了她的男人和她的好姐妹。
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知道,在丈夫和好姐妹的双重背叛之下,老天丝毫没有怜悯她。
我永远都记得,那是如何黑暗的一天,那天我亲眼看着妈妈倒在血泊中,警察来的时候,那个抢匪已经跑远了,我远远的看着已然没了呼吸的妈妈,脚底下像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动。
雨淋湿了我的头发,雨水里夹杂着一股死人的味道,我意识到,妈妈死了。
我的父亲将我接了回去,因为除了他,我再没有别的亲人,妈妈是孤儿。
他不得不将我接回去,回去之后,我并没有哭,许久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直至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戴上了伪善的面具,笑着喊班主任妈,做了令她最骄傲,让我爸爸最温暖的小棉袄。
暗地里,我却拿班主任的牙刷刷马桶,挑唆她的儿子打架,上了初中,我印匿名信去她所就职的学校,将她的名声败得一塌糊涂。
我在心里暗暗的骂自己真是个**,嘴上也的确在对邵安说着很婊的话:“你没有错,只是……你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你认为我们合适么?”
邵安愣了一下,显然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之所以会被学校开除,没能参加高考,都是因为我。
拿现在的话说,我就是一心机婊,在邵安的眼里我是温柔善良又单纯的,他万万不会想到,其实刻薄恶毒又冷漠才是最真实的我,至少对他们母子,我一直是想摆出这副嘴脸的。
我摆出轻蔑的嘴脸:“邵安,听明白了么?你连高中都没有毕业,我们不相配,所以分手吧。”
“向晚!你还有良心吗?”邵安猝然起身,拳头紧握,浑身都在颤抖,如果我不是个女生,他一定抡起拳头揍我。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拳头而有丝毫的恐惧,双眸死死的盯着他,冷笑:“我的良心被狗吃了!被你妈吃了!……”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原来想告诉他,他妈是小三儿的。
邵安的眼眶红了,眼里夹杂着晶莹的泪水,我对是邵安不能说没有感情。明明是我伤害了他,自己却想掉眼泪,他的泪就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的灼痛了我的心。
这种痛勾起了曾几何时,我那懵懂的感情,以至于我消失已久的良心忽然之间又回来了。硬生生的改了台词:“总之,我们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考上大学。”
其实邵安是很有念书的天赋的,如果不是被我坑害,指不定上清华呢。我原本以为,坑害了他,我会很开心,但是现在,好像不如预想中那样高兴。
我竟然哭了,这些年我哭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难过的。嘿,向晚,他可是孙红的儿子,他活该,你哭什么?
我仰头望天,企图将泪水收回眼眶里,最后我以胜利者的姿态迈入永安大学的校门,留下被刺激得悲痛欲绝的邵安在那里受人围观。
“阿晚,好好考试,我被开除是我自己的事儿,别瞎担心。”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我仿佛听到了那天邵安对我的安慰。
向晚,他是孙红的儿子,你现在所作的,没有一点错。不要难过,不要为了仇人而难过。
思来想起,我想,或许我需要做点儿坏事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左顾右盼,一个不小心就瞄见了露天停车场里那辆暴发户气息十足的的汽车,那是我辅导员严寻的车。
前两天那个变态的辅导员就因为我在寝室里用小乌龟烧水,让我写了几千字的检讨,结果……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儿,把那几张纸揉成一团给扔垃圾桶了。最后风轻云淡的说:“没事了,回去吧。”
他难道不知道笔者父母心,字字皆辛苦么?我当时就怒了,我敢怒不敢言。
现在看见严寻那辆暴发户豪车,我瞬间想到了该做点儿什么,我要……戳!爆!他!的!车!胎!泄愤!
那一天,我疯了。
我当下就去五金店里买了一个大号的钉子,中午趁着人烟稀少,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停车场。我的胆子还不算特别大,我颤颤巍巍,小心翼翼,步步靠近……
算了,我还是不划了,我后悔了。我没事儿我去招惹严寻做什么,况且,这车看上去好像还挺贵的。严寻最近又没教训我,我何必没事儿找事儿。
最关键的是……买钉子花了我的钱啊,我那个像后爹一样的爸每个月就给我两百块的生活费,这……这钉子能退货吗?
要是退货我该怎么和老板说呢?说钉子是弯的,钉子是旧的,万一给我换怎么办?
“你在做什么?”正当我严肃的思考着如退掉钉子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这个声音是……
我心惊胆颤的转过头,果不其然,辅导员严寻正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是严寻!中午他不是应该在办公室里睡午觉么?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儿怕严寻的,他对我很是特殊照顾。
严寻今年二十八岁,人长得帅,有车有房,是个奋斗上进的好青年,唯一的不足就是他变态!我们全年级的人都知道他变态,他腹黑,他就喜欢玩儿阴的。
他可不是一般的阴险,每次我和秦露正在兴高采烈的说着他的坏话,他都很有可能阴森森的出现在我们背后,一言不发,然后第二天找个理由把我们狠狠的收拾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