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咱们都是季厂长手下领队的，每个人负责一组工人，平时关系也比较好。”老邢终于接着说道：“那个时候，一天是两班倒，白班和晚班倒，轮着来，这个不用说你也知道。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正好是我那组晚班，我也得来值班。”

四哥没有动声色，安安静静听着。

我和季姜羽也躲在暗处听着。

就听老邢继续说道：“那天白天我喝了不少的酒，在工厂的宿舍睡到了大半夜被尿憋醒了，就想着赶紧去厕所解决。等我走到厕所外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当时根本没在意，这个时间点来上厕所的工人有的是。但是等我挺清楚里面其中一个人到底是谁之后，我猛然就顿住了脚步！”

老邢不亏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就连说个往事都一松一驰，拿捏有度，几句话说的我们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他这么猛然顿住脚步，我和季姜羽的心都猛然悬了起来。

“是谁？”四哥显然也被吸引住了，忍不住接嘴问道。

老邢嘿嘿笑了笑，又摸出一根烟点上，闲适的抽了一口接着说道：“其实，四哥，你不来问这件事，我也打算找个机会告诉那小子了。当年我算是间接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一直很内疚，一直想找机会来排除这种内疚的。毕竟，当时死了那么多人……”

我又看了季姜羽一眼，就见他紧紧咬住了牙?，眸子里射出骇人的冷光来。

“季姜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起码在咱们没有听完之前不要。”我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道。

季姜羽缓缓扭头看了我片刻，终于缓缓冲我点了点头，又扭头朝两个人看去。

老邢虽然狡猾异常，但是刚才一句话却像是推心置腹，我听了心里一动，暗道，这就是他故意将一九九零年爆炸案事情告诉我的原因？

那个四哥也笑笑说道：“还算你小子有点人性，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哪点良心和人性都让狗给吃了呢！好了，你接着说吧，我正听的精彩呢！”

老邢这次没有再罗嗦，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那个声音比较响亮的我比较陌生，应该是哪个工人，那个声音很文雅的人我听的出来，他就是咱们的副厂长——艾明山！”

艾明山！

这应该就是艾依琳他爸了吧？

“我没有再进厕所，偷偷躲在暗处偷听，就听艾厂长先是承诺给另外一个人很多好处，然后说求他办件事。”老邢的脸色也紧绷起来，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个人显然很恐慌，万分感激了艾厂长之后，问他要办什么事。艾厂长说，最近厂里的效益不太好，季厂长也是一筹莫展，他是季厂长的好朋友，不忍心看着他这么艰难，所以帮他想了个法子？”

四哥忍不住重复，“想了个法子？什么法子？”

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一般，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老邢之后说出来的，肯定就是当年工厂爆炸的真相了！

果然，老邢说道：“艾厂长说，他们的厂子都买了很高的保险，要是这个厂子出事的话，那就可以得到一大笔巨额赔偿，那样厂子就有救了。那个工人立刻惊喜追问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艾厂长说，他到时候会在厂子中间随便放些不值钱的东西，然后让那工人去点着，随便烧烧，到时候让赔偿就可以了。”

老邢说了这么一大堆，似乎有些累，终于顿了顿。

一阵沉默。

难道，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那个四哥狐疑问道：“不对啊，当年厂子是半夜爆炸了，当时很多工人都在厂子内，事发突然，根本就没来得及跑出来。你讲的这些，好像跟事情还有些出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老邢摇了摇头，骂道：“我本来也以为是对厂子好，不过据我后来知道的，是因为那个艾明山不是东西，他是按照跟这个工人的约定，在厂子内放了些不值钱的东西，然后让那个工人来点着……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他妈的艾明山在这些不值钱的东西里面藏了不少的『炸』药！”

老天，这个艾明山真够阴险的！

他跟那个工人约定是放火烧一些不值钱的东西骗赔偿，却没想到他居然在里面放『炸』药！

这个人的心肠得有多狠毒，才能将这么多人的生命视为草芥！

“他妈的……”那个四哥也沉默了很久，终于狠狠骂了一声。

我赶紧看旁边的季姜羽，就见他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一般，浑身笼着满满的低气压，几乎能把周围一切都冻成冰一样。

“季姜羽，你别这样……”我挽住他的胳膊，低声哀求他，“都已经过去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觉得很心疼，很难过。

从来都不知道，一向强大无比的季姜羽，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季姜羽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恨恨压低了声音，“小咪，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他张嘴之后，嘴唇上有一排血印，应该是刚才激愤之下咬的，可见他现在心中有多悲愤多难受，怎么可能没事？

我刚要再说些什么安慰季姜羽，却听四哥又接着问道：“老六，你给四哥说实话，你偷听到这些时候，又干了些什么？按照你的性格和脾气，不会就这么白白的不利用吧？”

老邢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一时没有听清四哥问的问题，神情很激动，蹭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梗着脖子冲四哥吼道：“老四，我都说过了，艾明山在那些东西里放了『炸』弹，季厂长他们两口子都是被炸死的。你不能因为我偷听到了艾明山的对话，你就怀疑我把厂长两口子给弄死了啊！”

我的头嗡的一声，下意识就看旁边的季姜羽。

就见季姜羽的身子轻微的晃了晃，双拳紧紧握在一起，额头上青筋暴露，显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还来不及安慰季姜羽，就听四哥没好气说道：“你个老六，我当然知道季厂长是怎么死的，我问的是，艾明山两口子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我瞬间就提起了精神。

我之前听季姜羽曾经说过，艾依琳的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现在听四哥这么提起。我立刻就支起耳朵认真等待老邢的回答。

谁知道，老邢听了四哥的话之后，刚才的激动神情渐渐变成了无奈和颓废，“老四，我就知道你会怀疑这个，他们两口子也真是的，出去旅游还都一起死了，而且还是出的车祸，很容易让人误解……还有，为什么都怀疑是我杀死他们两口子的，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也不至于杀死他们吧？”

一向狡猾多端的老邢，这次竟然满满的都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