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是一座六十年代的军工厂改造成的,灰白的墙上依稀的留下几个文丨革丨口语,半脱落的墙皮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墙上枯萎的毛草在阳光的斜照下,显得很为荒凉,到处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这是附近两个镇唯一的一所中学,一共有20个班,每个班平均有70多个学生,老师才52位,也许是教师短缺的缘故,我负责教初三年级四个班的语文课。我在上第一节课之前,有一位班主任递了一片咽喉片给我,我当时很疑惑,他微微一笑说“上完课你就会明白了。”当我踏上讲台时,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学生,我的心情很是紧张,他们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后面的学生我看的有点模糊,那时我才明白那位班主任老师给我咽喉片的原因。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有意识的把声音说大点,但是后面的学生还是听的不是很清楚,我只好走到教室中央重述刚在所说的内容。
第一节课,我让他们自由提问,他们提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的。有一个学生说“老师,肯得基与我们当地的大盘鸡哪一个好吃?”我说,当你第一次吃肯得基,你可能觉得它好吃,但吃多了,你觉得还是你大盘鸡好吃,其实我也不知道大盘鸡到底是一道什么样的菜。”有一个学生对他说,你嘴真馋,在一阵哄笑之声中结束了这个话题。有一个女同学问“老师,我父母亲365天都很辛苦的劳动着,收入却很少,而我在电视里看那些城市的人,一天只工作7小时,收入却很高,平时还可以坐飞机到国外度假,为什么差距如此大?是不是农民的生活只能是这样?”我迟疑了下,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社会问题。那时他们都静静的看着我,他们也很想知道个答案。我看了看他们说“我们是没有权利选择出身的,这不是你们父母亲的原因,这是社会体制问题,这不是谋一个人在短时间所能解决的问题,我们所能做的只能在这种扭曲的体制下壮大自己,不要奢望哪一天会突然改变这种社会体制,茫目的等待往往会使一个人产生绝望,在这个世界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真正的救世主只有自己,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读书虽然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但它是一个最稳妥最快捷摆脱贫困的方法。”
最后,我在黑板上写了“奋斗可以改变一切,包括贫困、出身、爱情、家庭....”几个大字。
班上有一个男生已经有三天没有来上课了,我问了他的班主任,班主任习以为常的说“他家里穷,他半天上课,半天做农活,这几天是农忙时间,他就没有来上课了,学校只能负担他的学杂费,但不能负担他家庭的经济原因....”放学后,我叫住了一位学生,让他带我去缺课男生家一趟。刚刚下过雨,路很难走,黄泥沾在鞋底,走不了多远,就要把鞋底的黄泥去掉,要不然根本走不动。我没有手电筒,只好借助手机屏保光照路。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他家了,是一座半泥半码半草的房子,墙下半身是灰色的砖,上半身是泥巴,屋顶上盖的是稻草,孤零零的竖在一个黄土包子上。学生指了指说“就他家。”我敲了敲门,门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接跟着里面传来沙哑的妇女声“是谁啊?”开门的是一位大约40岁左右的妇女,头上围了一条毛巾,动作有点迟缓,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的脸显得很苍黄,带着很惊愕的眼神看着我,学生说“这是我们新来的语文老师,他是来看华子的。”她马上说“好,好,快进屋做,屋子里很是简陋,一个木制的摇蓝里躺着一个大约三个多月的婴儿,桌子上放了一包已折开的三鹿婴儿奶粉,一个大约八岁的小女孩趴在凳子上写作业。她说“兰子,快去田里把你哥哥叫回来,他们语文老师来家访了。”对于我的到来,他显得有点意外,手里拿着一把铁锹,低着头说“林老师,好”我轻轻的说道“你已经三天没有去上课了,”他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他的母亲说”今年九月,他爸死于矿难,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我打算让他弃学回来做农活,等他再大点,让他去煤矿挖煤....。”我低下头,没有说话,整个屋里都很安静,只能听到屋外的风声.....
我儿时贫穷过,但我有一位坚强的母亲,有两个年龄较长的姐姐帮我撑起了生活温饱,我比他幸运。她的丈夫死于矿难,但为了生活,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儿子再一次送上一条绝别的路。难道这就是生活的残酷?天理、人性何在?
贫困的生活有时甚至连猪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