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马琴声悠扬,晨曦的光透过蒙古包的小窗泛进几丝光亮。
几丝熟悉的喘息声,吵醒了16岁的我。
轻轻的睁开双眼,习惯性的悄悄的掀起旁边的格挡帷幕的一角,我看见了在阿爸身下,阿妈的笑。
阿妈灿烂的露出了洁白的牙,看着身上的阿爸喘息着说:“哈喇巴尔思,你真不愧你的名字,像只雄壮的永远都吃不饱的大黑虎。”
太阳又起了点。
蒙古包里又多了丝光亮,阿爸那雄壮的身形半撑在阿妈身上,向前探去,脸上刚毅而幸福的看着阿妈:“其木格,花蕊。你就是我心中最美的马莲花的花蕊,你永远都那么漂亮。”
妈妈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看起来又似有些痛楚的样子,眯起了双眼,喘息声也浓了。良久,那痛苦的表情又在阿爸停止后化成了舒服极了的笑容。
我侧躺着身子,透过帷幕一角的缝隙看着他们,不由的笑了。
阿妈轻轻一侧头,我便赶忙把小帷幕放下,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了阿妈温柔的声音:“塔娜。如果再偷看,神灵会让你的眼睛变花的。”
我闭着眼睛听着阿妈的话,又笑了。
那种感觉总是甜蜜蜜的。以后,我也会像阿妈那样被爱人压在身下。他也会甜蜜的喊着我的名儿:“塔娜,你是我的珍珠。你是科尔沁草原上最美丽的那颗珍珠!”
那刻该是多么的神圣,我该笑的多么幸福,呵…那个男人会不会是巴图噶尔?
介绍一下吧。
我叫塔娜,蒙古语是珍珠的意思。当然,你应该知道了,是的,我是科尔沁大草原上的蒙古族
迎着朝阳,跑出包房,拉开了牛圈的门。
那就是我十六岁初中毕业后的生活。对于草原上的女人来说,已经都到了该订婚的年龄了。而且那时我也确实订婚了。
未婚夫是大我一岁的巴图噶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结实的手。
我爸爸非常喜欢他,那健壮的身子,惹的阿鲁科尔沁旗的少女们春意浓浓。但是那个暑假,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改变了我的一生。
他叫李沐然。
那是1996年的夏天。
我们游牧民族,总是随着草儿的波浪去前进,哪里的浪高便去哪儿。
那时候,放牛是我最大的苦。很多人说在草原上牧马放羊,是不是像电影里那般惬意与浪漫。
我很像笑的。
一点都不惬意。有时候伴着夜里的寒风驱赶牛羊马羊;随着季节的变更不断迁移时,那滋味可不是几杯马奶茶或羊腿就能解决的。
哪怕是风和日丽的日子,在草原上看着那些羊群与骏马,你都不会感觉多么舒服。
总感觉——美之所以为美,只是因为不熟。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牧牛的时候。
那时候不知道他叫李沐然,我说着一口蒙古语逗他说:“哪里来的?”
他笑了笑后竟然懂我的意思,“未央市!”
从他那清瘦的模样和手里拎着的大旅行箱,我知道他像是来我们这旅游的。我是上过学的,而且得过的唯一一个第一名就是汉语口语的第一名。
我就用汉语说:“嗨!我会说汉语!你是来旅游的吗?”
听见我说汉语后,他推了推镜框。然后望了望不远处的蒙古包,“那是你家吗?”
“对!我请你去喝杯奶茶吧!”我高兴的看着这个稀罕物说。
我一边轻轻的挥着小皮鞭,一边偷偷的瞄他。黑框眼镜下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白皙的皮肤,那洁白的衬衣,腰带,牛仔裤。手里的那件黄色的夹克衫,和大大的旅行箱。
对于96年的我,是那么的好奇,那仿佛代表着另一个世界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李沐然!”
“哦…我叫……”
“塔娜!”
我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巴图噶尔骑着高大的骏马大声喊着我的名儿,就奔了过来。
强壮的骏马载着的是强壮的蒙古男儿,巴图噶尔是阿鲁科尔沁旗优秀的男人。他裸露着半个上身,跑到我跟前,一个飞身跳下。那强壮的前臂一伸,“塔娜,九月的狐狸十月的狼,这是我猎到最好的一只狐狸皮,你不是一直想坐裘皮吗!?给!”
我高兴的伸手拿过裘皮,从怀里拿出手帕给他擦掉身上的汗渍,“谢谢你巴图噶尔!”
我撇头看了眼李沐然,他在旁边微笑的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巴图则一脸幸福的看着我,问:“他是谁?”
“李沐然!”我说。当我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喜欢上这么名字。感觉,很好听。
“你好!我叫巴图噶尔!我是塔娜的男人!”巴图噶尔说。
我曾经幻想过巴图噶尔,幻想过他是那个将我压在身下的男人。但是,当我遇见李沐然后,我知道他不是了。
“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阿爸问。
李沐然说:“我是个摄影家,也是个商人,我喜欢草原,我想住些日子。”
“你多大了?”
“26岁。”
给了我阿爸很多钱后,李沐然在我家住下了。
阿妈把洁白的哈达戴在了他的脖子上,我们四个人住在了一个蒙古包里。
暑假最后的那几天,我整天的跟在他身边。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特别喜欢粘着他。他像个浪漫的诗人,一身的酸味。
虽没有之乎者也的话语,但是每当看他站在山丘上望着我家乡草原的那幅陶醉模样时,我就觉得酸的要死。却也酸的我心里软软的,软出了一个小坎坎。
“塔娜,你去牛群边,我给你照个相吧!”李沐然拿着相机对我说。
我拿着小皮鞭跑回了蒙古包里,翻出了我最爱的那件红色蒙古袍,拿出了那把阿爸送给我的巴掌大的小小的蒙古弯刀系在腰间。
把阿妈节日里才会拿出来的一些头饰带上,还化了化妆。
跑出蒙古包,李沐然看着我打扮后的样子,说了句让我高兴了好几天的话儿,他说:“你真漂亮!”
我乐的咯咯的,毫不谦虚的说:“我的阿妈是扎鲁特旗最漂亮的女人,我阿爸是阿鲁科尔沁旗最强壮的男人,所以我塔娜也是最漂亮、最勇敢的孩子!”
说完,就拿着小皮鞭奔向了牛群,挥着小皮鞭大声喊:“李沐然!我准备好了!”
咔嚓!
很多…很多很多年后,他拿着那张照片给我看的时候。
我都笑的合不拢嘴。
那晒的黝黑的皮肤和怎么也长不出蒙古女汉的身子。除了那身红彤彤的蒙古袍。确实找不出蒙古女人的样子来了。那时候也许是只有寒假暑假才会牧牛放羊的原因,总是显的身上多些学生的味道,少了蒙古女人的奔放。
但脸上的笑容,像极了科尔沁草原上的蓝天,很纯净。
李沐然说:“那时候,绝对没想过我们会发生什么。也绝对不是故意要发生什么。”
他还曾乐呵呵的说:“塔娜。你是怎么想着来到这个城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