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晚上,夏雨都没有回来,我给她打了无数电话都联系不到她。我去干洗店找她,她也不在。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夏雨在我心中竟还有这么重要的位置。正当我在家里心烦意乱的踱着步时,我听到了敲门声,我以为是夏雨忘记了带钥匙,赶紧将门打开,却发现梁新站在门口,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东西。没等我开口,梁新先说了话:“主任,新年快到了,我来看看你。”我赶紧将梁新让进屋,嘴里客气的说:“你来就来吧,还跟我扯这个干啥啊,拿这么多东西?”梁新却万份真诚的说:“主任,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梁新能有今天,也全靠主任你的提携和帮助,我梁新不傻,心里都有数的。”我说:“这你不就见外了么,我也是看你小伙子行才这样对你的。另外,以后别主任长主任短的叫我,听着别扭,就叫我大哥得了,我也大不了你几岁。”是的,自从我认识梁新那天开始他就叫我主任,叫到今天我都被提拔为副总了,他也改不了口。不过从心里说,我还是很喜欢主任这个称呼的,官不大,责任也不大,每天悠哉悠哉的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正适合我。可人生中你不可能总在一个位置站着不动的,就好比是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我问梁新:“怎样?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干的还顺手吧,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跟大哥说。”梁新说:“我知道我之所以能当上这个主任,都是你从中帮的忙,哪里还有什么难处呢,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说话间,梁新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递给我:“这是5000块钱,算是我对您的一点感谢,留着给你家小侄女买点营养品吧。”我的脸当时就变了,虽然这些年来偶尔接受过别人的吃送,但都是小来小去的东西,还从未接受过别人这么多的现金呢。我嘴里大声对梁新说:“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是跟大哥来这套,大哥就生气了,今后咱哥们儿也没得处了。”这边梁新执意要给,我却执意拒绝,撕扯间两个人竟都闹了个面红耳赤。后来我说:“这样吧,你拿的东西我收下了,钱你拿回去,好不?”梁新看我是诚心诚意的不想收这钱,不禁手里攥着钱立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看他窘迫的样子,我扑嗤一下乐了,按他肩膀坐下,嘴里说道:“你放心吧,大哥不会挑你礼的,快将钱揣起来。”梁新听我这么一说,一边揣钱一边慨叹道:“主任你真是好人。”我笑了笑,心说:“还好人呢,得着钱心里也满足,见着美女也卖不动步,碰到丨警丨察也突突。”这么想着,我问梁新:“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对象处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啊?”梁新低头叹口气说:“分手了!”“分手了?你和北京的女朋友分手了?”我关切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们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么?”梁新说:“就在前几天,她变心了,和单位的一个小伙子好上了。”听梁新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5年前的自己,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一幕,自己真心相爱的婉儿违背了诺言,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有时,生命竟是如此相似,爱情都是如此脆弱。我看了看低头咳声叹气、满是沮丧的梁新,安慰道:“没什么,看开点!天下好女孩儿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梁新抬起头来:“没事儿主任,我早就看开了,这年头爱情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亲爹亲妈,我以后就为爹妈活着,好好的干我的工作就是了。”说完之后,梁新站起身来说:“主任,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谢谢你对我的关照!”送走了梁新,我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又一个充满梦想、热情上进的青年,即将被生活和爱情折磨得面目全非,他势必如我一样经历那样一种蜕变,变得圆滑世故、变得势利心狠,我真想告诉他这种蜕变带给他的将不是快乐,而是痛苦,但我又明白,如果他不经历这样的蜕变,又怎么会适应这复杂多变、残酷无比的人生。索性由他去吧,毕竟大浪淘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自然的这种规律没有人能够改变。
夏雨是在第三天早上7点多才回来的,一进屋我就看她一身风尘、满是疲惫的样子。我问她:“这两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连电话也不往家里打一个,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夏雨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换洗衣物。我看她这样的态度,不禁有些恼怒,我说:“我跟你说话呢,难道你没听到么?你是不是又和别人鬼混去了啊!”一句话,让夏雨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她眼望着我,平静的说:“他死了,他终于死了!”我惊讶的问:“什么?你说什么,谁死了?”夏雨说:“海涛死了,是癌症,有几年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得了这个病,我也不会跟他的,他毕竟那么真心的追求了我好多年,我同情他。可我和你离婚后,他却不肯娶我,我知道他是怕拖累我……”夏雨说着,眼泪竟当着我的面哗哗流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对这个叫海涛的男人一点都恨不起来了。我觉得如果说因为他给我戴了绿帽子,而导致上天对他施行了惩罚,那么这惩罚的手段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而我只是诅咒他折个胳膊或断个腿,也没想让他死啊。我又想起了前两天从同事口中听到的一个消息,说原来工商局的副局长秦志东,也就是骂我生孩子没屁眼的那个冤家对头,竟然出了车祸,成了一个植物人。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报应?如果是报应的话,那么我呢?我不是也曾经给很多人扣过绿帽子,不是也在生活工作中得罪过很多人么?那么我的报应会什么时候到来呢?它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让我来承担所欠下的情债和罪责,从而在无尽的痛苦中结束这残存的生命呢?我不禁想起了电影《天下无贼》中傻根儿的一句话:“迟早要还的!”
我眼望着还在流泪的夏雨,拍了拍她的肩头说:“算了,都过去了!”谁知夏雨却说:“不!虚名,我知道你心里不能完全原谅我,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我们还是分手吧?”我张大了嘴巴,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呢?难道他都死了,你还对他一往情深?”夏雨说:“不是的,和海涛没有关系,其实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辈子我最爱的男人不是海涛,而是你!”我听了又一愣,转而苦笑着说:“别骗我了,你既然最爱的是我,那为什么还会和他在一起?”夏雨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今天,当初我不止一次拒绝过他,但他对我却很执著。再加上那时你整天不回家,对我还总是不冷不热的,我就……”我没有说话,脑子里分析着夏雨的理由是不是很充分。其实,中肯的讲,夏雨本质上不是个坏女人,可有婚外情的人就一定坏么?就一定风流成性么?我倒觉得感情上的出轨就好比犯罪一样,往往是一念之差的事情。这样想着,禁不住对夏雨说:“如果我心里真的原谅你,你今后会不会安心和我过日子?”夏雨抬起了头,用那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能原谅我么?如果你原谅我了,那陈想怎么办?”我没想到夏雨会在这个时候,问得这么直接,我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夏雨笑了,说道:“算了,希望你能好好对她,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痴情。”说完,夏雨竟收拾东西要走,我正要伸手拦她,母亲和丫丫这时出现在门口。母亲说:“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孩子你留下来吧,这个家离不开你!”丫丫也清脆地叫了一声:“妈妈!”然后向夏雨的怀里扑去。夏雨抱着丫丫,失声痛哭。
母亲做了我一上午思想工作,要我从大局着想,她说:“夏雨尽管做了错事,但已经有了悔过之心,你就应该好好的和她过日子。那个叫陈想的小姑娘,长得那么俊俏,年龄又那么小,恐怕对你不是真心的,而且过日子肯定也不如夏雨。”我一边使劲的抽烟,一边听着母亲的劝导,老实说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其实,道理不用她说我也明白,原谅夏雨可以,问题的关键是陈想怎么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她,因为我真的于心不忍。抽了整整一盒烟,我也没想出合适的解决办法,母亲看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唠叨着:“你都这么大了,一点都不让妈省心。”然后抹着眼泪进了里屋。夏雨和丫丫在另一个房间,母女俩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扒门缝往里瞅了瞅,原来娘俩儿搂在一起睡着了。
我信步踱出屋外,在街头处正好碰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先生在那摆摊算命。我忍不住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请给我算一卦。”老先生看有生意做,马上拿起三个铜钱问道:“年轻人想测什么?”我说:“我只想测测我的婚姻。”老先生示意我将三个铜钱分几次丢在地上,然后他拿起笔沙沙的在纸上一顿勾画,便捻着胡须煞有介事的对我说:“你婚姻几经坎坷曲折,但最终还会有所善终,只是最近正犯桃花啊!”我惊讶地说:“老先生说的正是,请帮我指点迷津。”老先生沉吟了半晌说:“不难,我送你四个字。”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顺其自然。写完后,老先生又看了看我的手相,说:“年轻人,前途无量啊,你这手注定了是拿笔的手,日后必将有一番作为……”正说着,忽然走来几个穿制服的人,将他的卦摊粗暴地扔在了一个货车里,然后毫不客气的拉起他说:“跟我们走一趟!”原来是城市综合执法大队的工作人员,在进行市容市貌的清理。老先生见此阵势脸色大变,耷拉着脑袋,万分听话地跟着他们钻进了汽车里。我刚想将算命的5元钱递给他,却见那车子瞬间就绝尘而去,只留下刚刚给我算过的卦纸在风中摇曳,我顿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是啊,人生多变,你能预测得了别人的生老病死,却算不了自己的祸福命运,这是多么绝妙的讽刺。说到底,这命不是算出来的,而是活出来的啊!
回到单位,李健进出了我办公室好几次,总是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最后,当他再次进来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啊,有事你就直说,干啥磨磨叽叽的,一点都不像个爷们儿。”李健看了我半天,终于说道:“上次和林总签定的300多万合同,她们只把前期款子打过来了,还剩100多万迟迟不付,我打了好多次电话,她非得要和我们面谈。”我听了一愣,旋即说道:“这还不容易,那你就过去和她谈呗!”李健说:“可她点名非要你过去!” 我抬头瞪了李健一眼,然后将眼睛合上,没再说话。我窝在沙发里心中骂道:“×了个×的臭娘们儿,你到底想怎样,还有完没完?”李健看我有些犯难,态度坚决的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别去,大不了我们去法院告她。”我心说:“去法院告她?说的容易,现在的官司还有个打?拉不长扯不断的,都能把人拖死。老百姓嘴里不是有句顺口溜么,叫做‘最牛×的就是大沿帽,吃完原告吃被告。’真是形象得很。”稍加思索之后,我站了起来,对李健说道:“算了,还是我跑一趟吧,毕竟提成我都拿了,怎么也得将这件事负责到底,大不了再陪那臭娘们儿睡一宿。”李健听我这么说,眼巴巴的看着我,一副无奈又同情的样子。
我给林总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的问道:“林总,货都收到了,为什么不还我们货钱?”林总却说:“你们的部分产品质量有问题,所以按合同规定,我们要扣除相应的货款。”我说:“开什么玩笑,我们的产品质量不可能有问题。”林总说:“不信,你自己来看吧!”我说:“好吧,你等我,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