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裴成远吃的香甜，佟蔻只觉得自己也越来越饿，跟着拿起筷子，埋头就开始吃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再没有别的声音，只能偶尔听到筷子和盘子碰撞发出的声响。

裴成远本来就不怎么饿，只是在老板要他点菜的时候，他正在想事情，随口就叫了这么一桌子。等他反应过来，也不好再去取消了。眼下看着佟蔻低着头吃的津津有味，裴成远倒很快就停了筷子，一手扣在桌面上，安静地盯着佟蔻。

佟蔻一开始完全没有发觉，等她吃的也差不多了才意识到，裴成远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动筷子了。她不经意间抬头，正好望入裴成远的眼睛里。他的视线清透明亮，却毫不收敛的看着她。

佟蔻心里一跳，差点被嘴里还没有咽下去的菜噎到，连忙喝了口水才缓过来。裴成远也终于挪开了视线，将目光放在被她吃的一片狼藉的桌面上。

为了掩饰刚刚的尴尬，吃饱喝足的佟蔻将碗筷推开，用纸巾擦了擦手，唇角也勾起了一丝客气的笑容：“谢谢裴先生的招待。”

“看来我记得没错，”裴成远的指腹还在一遍遍的摩挲着竹筷，几不可见的轻笑了一声，目光依旧没动，“蔻蔻，这么多年，你的口味一直没变。”

裴成远叫她“蔻蔻”，佟蔻却还一口一个“裴先生”。

即便明知道佟蔻的本意是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他却装作不明白。

只要没有其他人在，裴成远对佟蔻的态度就尤为暧昧，上一次酒店房间里更是借机强吻过她。可人前却又总是装作一副从来没见过她的样子，这也是佟蔻一直怀疑他对盛华有所图谋的原因之一。

听了裴成远的话，佟蔻怔了一下跟着他的眼睛往桌子上看。她刚才只顾着吃，根本就没在意，现在才意识到，面前点的这桌菜，都是她最爱吃的。自从八年前，她和裴成远分手，父母又双双去世后，已经再没有人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了。

想到过往的那些事，佟蔻心里猛然变得烦躁起来，丢开纸巾，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不是说要跟我谈交易吗，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

这一刻她不管自己是不是不够礼貌、不够干练、不够沉得住气，有些事总得早早问明白了才好。

“我知道你这些天来一定很困惑，我也不想跟你绕什么弯子，这样也没有意思。我知道你和你的小情人在做什么，深圳那件事做的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裴成远的手指还在玩弄着那根竹筷，冰凉的竹身被暖的温热。

“你到底什么意思？”

自从上次在酒店的宴会厅上被裴成远撞见她和沈凌谦在一个房间，佟蔻就没想过再隐瞒他自己和沈凌谦在一起的事。这个男人的眼睛太尖，不管下药的人是不是他，这件事她都根本瞒不过。

可是她没有想到，连深圳的那件事裴成远也知道。他到底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还是只在诈自己？

“蔻蔻，你不要多想，我没别的意思。”裴成远的眸色比此时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柔，声音清透，“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的话吗，盛华的内部远远比你想象当中的复杂。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要小心，别到最后连你自己都赔进去，落得人财两空。”

不管她想要做什么……

提醒，还是警告？

佟蔻心头极为复杂，但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半分，眼眸微微垂着，神色看似依旧平静，淡淡地扬眉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裴成远也没打算听她说什么，继续笑着看她：“你放心，你做的事韩正德应该不可能知道的。若不是鼎远的母公司在香港，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出来。”

佟蔻不可置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端起桌子上的水杯，轻轻咽了一小口。不管裴成远对她的计划清楚多少，既然他今天把自己叫出来，就没有要直接将她抖出来的意思。

“你的那个小情人，你对他的事知道多少？”说起沈凌谦的时候，佟蔻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裴成远的眼眸深处像是凝起了一片片的冰霜，寒彻入骨。

“你问这个做什么？”佟蔻脸色幽静而坦然，一点也不避讳他，“我还以为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好，难道你跟韩卓名的关系已经好到要为他出头了不成？”

“当然不是。你要跟什么人……”裴成远顿了顿，微微吐了口气，“我只想提醒你，不管你以为沈凌谦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若是你跟他之间有什么交易的话，你一定是选错了合作伙伴。”

“裴成远，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完全听不懂。”佟蔻忽然对上他的视线，一反刚才的躲闪，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眸色水光清透，“如果你确实想要为你的好哥儿们出气，大可以直接去找卓名和伯父，把我和沈凌谦的事告诉他们，何必来找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听了佟蔻完全否认的话，裴成远的眸里神色意味不明，“沈凌谦这个人绝对不值得你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他身上，就算你现在信他，也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可万一是你错了，你想过后果吗？”

佟蔻这一次没有再继续否认，却也没说话，一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裴成远也没有在她面前卖关子，微笑着看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佟蔻怔望着他，脑袋稍稍往旁边侧了侧，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蔻蔻，我是问你，”与再遇后的前几次接触不同，佟蔻今天在他面前已经好几次不经意地表现出了八年前的神态，那时的她如果说谎的话不像其他人低着头不敢看人，而是会特意与人对视，那时的她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话就爱偏着头……裴成远心情极好，淡淡地弯了弯嘴角，“你觉得鼎远怎么样，够不够资格做你的合作伙伴？”

他的意思是——

佟蔻蹙了蹙眉，原本扣在桌面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敲击着，神色间颇为沉吟，裴成远此时话语中的含义由不得她不心动。

她和沈凌谦都只是盛华集团内部的人员，尽管也算是做到了高层，但离真正的核心圈却还有一定的距离。更何况，盛华这么大的集团，内部自然也有权力制衡。所以，他们做事的时候才不得不都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会被人抓住。

如果真的能把鼎远也拉上他们的船，日后肯定会方便很多，对佟蔻早日完成最终的计划也会有很大帮助。

在佟蔻低头思考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裴成远一直都在认真地打量着她。他看得清楚，在他提出帮忙后，佟蔻的眼神中分明有着犹豫和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