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蔻欣然点头，起身跟着叶纪娅一起到了包房最里面的阳台上。月色正好，映着院子里的池子和雕花亭子，即便身在其中，佟蔻也很难想象自己正在一家夜总会里。

“佟小姐，听说你和裴总以前是恋人。”

佟蔻愣了一下，随即含着笑意点了点头：“没想到他连这种事都告诉你。”

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叶纪娅的眸色立马变得深沉起来：“佟小姐，你要记得你现在是有未婚夫的人。”

佟蔻本以为是裴成远要她传什么话给自己，却不料是叶纪娅要敲打自己。隔着落地玻璃朝屋里望了望，她很快又笑着看叶纪娅：“那又如何，不是还没结婚么。即便结了也还能再离。叶小姐也懂得，故人总能留几分情意在。”

“情意？”叶纪娅怒极反笑，冷嗤了一声，“当初裴总坐牢的时候，可只有我和一飞帮他，佟小姐的情意在哪儿？”

裴成远他……他坐过牢？！

佟蔻脸上那丝浅浅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就陡然怔住。

她说那些话本意不过是为了逗叶纪娅，她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和韩卓名订婚，结婚当然势在必行。不过，佟蔻也没想到竟然会从叶纪娅口中得到这般令人震惊的消息。看着面前还横眉冷对的叶纪娅，她忍不住又张口：“他……”

他什么时候进的监狱？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在她这些年历经血腥残酷变得近乎麻木时，他的生活原来也不是那么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消息。

尽管自重逢以来就深切知晓两人间再无任何可能，尽管已下定决心当两人只是陌路相逢，可她依旧那么轻易就在他面前乱了分寸。在他办公室是，在那个宴会包房也是。

然而，她的话终究没能问出口，路一飞恰好这个时间推门过来请她们进去。

看到他，佟蔻心里忽然又沉静下来，目光也冷下来。

叶纪娅当真只是为了来敲打她吗？

她和路一飞都是裴成远的人，她告诉自己的这些话，会不会都是裴成远想让她知道的？

佟蔻摸不清裴成远的态度，也不知他的目的，只觉得今晚的会面越发诡异起来。

包房里的气氛却很融洽，几个男人已经玩厌了骰子，拿了一副扑克牌来，教着那些女孩子一起玩升级。

见叶纪娅进来，裴成远就把手里的牌递给了她。韩卓名和佟蔻的关系却没那么亲近，他不动，佟蔻也正好没心思玩，只坐在他身后看着。

她心里对叶纪娅刚刚说的话还有些在意，裴成远到底有没有坐过牢，他和盛华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系。打牌的人忽然传来喧闹，是裴成远指点着叶纪娅大杀四方，让其他人输的一塌糊涂。

佟蔻不经意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纯净幽深的眸子里，分明快速地闪过一丝光，让她悸动的光。

她一怔，低头握住了酒杯轻尝了一口。

等察觉自己没必要闪躲时，佟蔻心里又是微怒，立即抬起头来。裴成远却早又把视线放在了牌面上，明亮的眼睛里有柔和的笑意。

佟蔻一整晚都没能和沈凌谦说上几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连他中途上厕所都有人恰好也要同去。不过，除了叶纪娅外，倒是没多少人对她多注意。

她最后发了短信询问沈凌谦，却直到最后散场才在韩卓名的车子里收到他的回复。

佟蔻，你要小心。

只有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

把佟蔻送回到韩宅后，韩卓名并没有离开，而是被韩正德叫去书房谈了很久。

韩卓名和裴成远的来往让韩正德心里很欣慰，上一次鼎远的宴会上出现那么多洛城商政界的大人物，足以让他对这个新出现的融资公司侧目。自己的儿子二十多年来一直游手好闲不求上进，如今能和鼎远的老板有交往，足以证明他的长进。

不过，他们三个人上班的时候还是各走各的，自订婚后，佟蔻也不想让公司里的人知晓她和韩家的关系，出入都是自己开车。

佟蔻在路上接起那通电话的时候，不得不庆幸自己当初的这个坚持。

“你好，我是佟蔻。”接电话的时候，佟蔻的目光还落在面前的红灯上，随意地开口说道。

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等会儿到公司见到沈凌谦要如何追问他。他昨夜的突然出现，他的态度和那条短信，无一不让她觉得疑惑。在盛华这件事上，她向来小心谨慎，也绝不会在电话里提及，尽管昨夜就觉得疑云纷扰，回到韩宅后佟蔻也依旧不动声色。

“蔻蔻。”

电话那头的人是佟蔻完全没想过的。

他的声音清晰沉稳，仿佛他清透干净的脸。跟公司里那些人冷漠的“Coco”不同，他喊自己“蔻蔻”的时候，总能将这两个本来平凡的字叫的那么柔软温和。

一如八年前。

“裴总，”红灯转绿，佟蔻死死地踩下油门，汽车呼啸着窜出去，电话里她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有何指教？”

“我们见个面吧。”

“不是昨晚才刚见过？”佟蔻拧了拧眉，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对现在的她来说，裴成远太过危险。

“我们谈笔交易吧。”像是没听出佟蔻话语中的不情愿，裴成远打断她，轻描淡写地开口。

裴成远根本就不再给佟蔻拒绝的机会，说完话之后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在电话被挂断的同时，佟蔻再次踩下刹车，轮胎在马路上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在路上怔了半响，神色不断的变化着，直到身后的汽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她才重新发动，这一次却是调转了车头，朝裴成远给出的地址驶去。

两人相约的地方是既不是什么名贵的会所酒店，也不是如昨夜那样豪华的夜总会，只是一间普通的家常菜馆。

韩正德韩卓名那种人平常都自持身份，平常肯定不会涉足这样的地方。对佟蔻来说，这里或许比其他地方都更隐秘。这让她进门的时候也更安心了几分。

这菜馆外面看上去虽然平常，但也算干净，等她进去的时候裴成远已经到了。偌大的菜馆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此时才不过早上九点钟，还远不到吃午饭的时间，裴成远却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正慢条斯理的吃着。见佟蔻落座，他还贴心的替她夹了些菜放进盘子里。

佟蔻在路上的时候心里还很着急，不知道裴成远到底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可现在坐在他面前，反而镇静了许多。裴成远不急着开口，她也有的是耐心等下去。这种时候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昨天的晚餐是和裴成远叶纪娅的四人约会，她根本食不下咽。今天早上她满心又都在想昨夜在夜总会里诡异的一切，也没心思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