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想，一定是姜示范跟蓝维誉暗渡陈仓，先把事办了。如果不是我心慈手软，生米做成熟饭，蓝维誉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我一生气，就把现在的老婆肚子搞大了。等大学毕业分配蓝维誉找到我，给了我可乘之机，该做的饭没熟，不该做的饭却先熟了。

蓝维誉找我让我爸说话，让姜示范留在市里。那时候，我老子说话挺算的，安排个人在市里像玩似的。

为了加深蓝维誉对我愧疚感，我真求我爸把这事办了。

只不过，姜示范去了全市最穷的一个区，在街道当了一个普通的办事员。

我时刻记得此次吃饭的目的，是要帮助小阁摸清“河东小乔”现在的情况，以及小阁能见到“情人”的途径。

我做事情向来是自然而然的，贸然提到“河东小乔”一定会引起姜示范的反感甚至警惕。

姜示范比在上大学时酒量大增，8两酒下去竟然没有一丝醉意。我突然说：“听说你们区里出了一件大事，又有人被市纪委请去喝茶去了？”

“听谁说的，胡扯！”姜示范申请自若。他高声喊来侍应生帮蓝维誉要了一听汇源果汁，然后体贴地给倒上。

我心里这个酸啊！毫不掩饰地对两人说：“你们相互恩爱，也不能拿我请的酒调情啊！”

蓝维誉得意地笑了笑，跟我碰了一杯，然后用嘴巴撮了一下：“知道差距了吧！你那铁血柔情全奉献给年轻的妹妹了。”

姜示范嘿嘿干笑，我们三个在一块儿，无论开什么玩笑他都不嫉妒。

“扯啥啊！听说是你们搞城建的局长。我告诉你，下面进去了，总会牵扯到下面。你可要早做准备，不行我找人帮你弄到国外去。”我极力要把话引到正题。

姜示范说：“那是S区的一个副局长，事儿并不大。有几十万吧！”

“怎么总是土地与城建出毛病，E区的河东小乔那个案子没结，怎么又出了事。”我终于把话引上了正题。

姜示范关于房地产开发与政府关系的议论，让我就此解开全国房地产热潮持续高的真正原因，对以往因为买房子太贵，同老百姓一起骂“房地产老板”举动有些后悔。

全国的房地产老板是黑，了解了原因才知道只骂他们太无辜了。

抚顺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城市，这个城市很奇怪，如果把它比作一个王国，被几路大的诸侯割据，这几个诸侯都大有来头，都属于中直和省直国有企业。这些企业既有政治地位，又有经济地位，地方政府有事相求，要陪上笑脸。

“煤都”抚顺是以煤起家，即使现在煤炭资源少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城市一少半地盘被矿业集团占据，那是相对的独立王国，连电话系统都是相对独立的，抚顺城市用的号叫大号，矿区号叫小号。除了矿区，抚顺石化序列的石油一、二、三厂都在抚顺，又占据了一部分地盘，再加上铝厂、特殊钢厂、抚顺钢厂、电厂……所供给城市发展的土地空间不大。地方想动某个地方，要与这些国有老大商量着来。

因此土地资源稀缺，土地开发和建设无疑是一块肥肉。土地和城建部门往往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河东小乔之所以凭借三脚猫的粗劣功夫，就能在短时间内敛起大笔钱财，一个靠床上功夫，另一个靠的是钻空子。

国企改制甩掉了包袱，把大批下岗，失业工人推到了社会，企业轻松了，但市政府部门难过了，促进就业帮失业者找工作，救济大批弱势群体，成为了市政府经常性工作。

抚顺城市发展在相当长时间内停滞，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期间，间或有庸官、昏官、贪官出没，也就是雪上加霜的事。

姜示范从街道办事处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到主管民政的副主任，到副区长、区长、区委书记，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他的性格是多做，少说。因为说多了没用,官场最忌讳的是说话，好话不要说，得罪老百姓；坏话不要说，得罪领导，影响稳定。

姜示范私下里对我说过一句话：你做出一年的成绩，兴许你不知好歹多说几句，碰到上面的神经，几分钟之内就会被化为乌有。

抚顺最近几年之所以穷，就是没有来钱道儿办事。

而真正让一个城区或者一个城市富裕，在与这个城区和城市的财政收入。在最穷的几年，姜示范曾经与我的朋友借过身份证，我当时不知道他做什么，他嘴严不说。

后来我知道，他们那个区因为财政收入少，公务员、学校教师等有好几个月没开资了，经常有公教人员来姜示范的办公室又哭又闹。全区有上千人吃财政饭，没有收入，人心涣散，政府面临瘫痪。

没办法，姜示范私下命令有关干部，向信得过的政府工作人员借身份证，偷偷地通过关系在银行取得了贷款，给全区的公教人员发了工资。

有人说，政府部门是由国家财政拨款给下面发工资，这其实是对政府不了解。区政府部门人员构成十分复杂，以工资为例，有国家公务员，有事业单位人员，有比照事业单位的以工带干人员，更有临时聘用的工作人员，在一个单位，你即使做同一样工作，彼此身份不同，收入差距相当大。

例如得罪人最多的城管，一个区有80%以上的城管是临时工，有的收入不到1000块钱。

在大街上清扫卫生的环卫工人正式的1000元左右，临时的几百元。

作为一个城区的父母官，姜示范为了使城区能正常运转，为了让上千人开上的工资，曾经想过许多办法。

那是姜示范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下岗的工人没办法，买电动三轮摩托拉脚，在街边靠羊肉串。一时间，小蛤蟆满街跑，大街上烟熏火燎。媒体记者曝光城市脏乱差，总有姜示范所在城区的份儿。

上了报纸就要整改检查，电视台记者扛着摄像机到处拍照。城区的几个城管见状，正义感上来了，掀翻了烤串摊子，还没收了几辆非法营运的小蛤蟆。

姜示范知道了，把电话直接打到城管执法局的办公桌上：“喂？我是姜示范，你快把那几个小蛤蟆放了。什么要上交，不行，那几个是我亲戚，尽快放了！”

“姜书记，那个是你亲戚？”执法局长显然没理解姜示范的意思问。

姜示范没好气地说：“都是，我家穷，亲戚都开小蛤蟆。”

然后“啪”地一声把电话摔了。

当区执法局长讨好地向姜示范亲自汇报回时，姜示范骂他是死脑子：“你不会糊弄记者啊！装模作样地收几个摊子，让他们录像，让他们拿电视台去宣传不就完了。”

执法局长：“不行，上面要扣分的！”

姜示范：“我告诉你，你这是不懂得工作方法。老百姓找条生路不容易，你砸了他们的摊子，我就砸你的饭碗。”

一向软弱的姜示范，在为区里人员找钱开工资上，做了一次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事情。他敢向辖区内的一家国有企业下狠刀子。要知道，这些国有企业市里有了事都很难说话。至今，我也不敢相信这事儿是他干的。

国企一直在很牛，工资比地方收入高两三倍，姜示范因为全区干部开不出工资发愁的时候，听说区公丨安丨局经济侦查部门因为一件小事抓了某单位的一位财务处长。

姜示范听说立即来到公丨安丨局，泡了一壶茶，连夜让民警继续深挖：“真还找到了一些经济犯罪的证据。”

姜示范如获至宝，立即找到那家企业的某位老总，向他讲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老总根本没把姜示范这个区委书记放在眼里，哼哼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