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正月里家家户户传统的拜年习俗,在如今却变得异常的清冷起来。且各家的拜年客只顾去自己的亲戚家,再不会像我儿时一样挨家挨户地走亲串友。而儿时那种挨家挨户的串门风俗,在无形中似乎被谁那么无情地拿下,演变成各不干涉也各不款待。可那由古至今保留下来的赌博传统,并未被忘却掉。相反,却是变本加厉地安插在家家户户中——你看那,家家门前就着冬日的暖阳摆上一张方桌,桌边里三层外三层坐着、站着的人们相互手里捏着一把皱巴巴的钞票。由红壹佰垫底,其次是五十,再就是二十,十块,五块……满头细汗且神情紧张的人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坐在桌子四方人手上的纸牌——生怕稍有闪失,这把的押注就会灰飞烟灭的。只待庄家亮开手中的两张牌后,里三层外三层站着、坐着的人们快速地把目光投向庄家的左右边,眼神由起先的淡定变得迫切,变得不安——直至天门也亮出牌且还是‘豹子’时,跑‘满贯’的押注人躁动不安的心才会稍稍宽松些——至少这把不会因为左右边被庄家开出的‘二八’吃掉而输得血本无归,值得庆幸的是恰巧天门上他压得比前一把多两倍。这把总算没输掉本钱,或许下一把会时来运转的……紧接着大家一致认为此人今日手气最好,于是接下来的押注自然跟着他跑了。
“东明,我日你的祖宗。这把老子还没押你就亮牌。你不知老子今日输了多少吗?本来我是看好了天门的,你陪我钱!”胖子脸都被酒烧红了,岂料这么一来更红到耳根。
“三德,不是我说你,你输钱别怪我啊!这大过年的,骂人有意思吗?”庄家仍旧心平气和。
“东明,你骚个什么东西。没你,老子一样能赢钱,不就是老婆在外赚了点皮肉钱吗?啊!到屋就尾巴翘起来了!”红脸胖子依然不折不饶,似乎眼里快滴下血来。
待续......
“你不是个东西,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自己在外不也好吃懒做吗?自己的女人不也‘出去跑’吗?啊!你手上的钱就不是……”庄家看似也被激怒了。
“打你个丫的,老子就是带女人出去卖,怎么的了。不像你个缺德的,连自己的女儿一并带出去干,你算人么?看你穿的人魔狗样的,岂不知道在外都干了多少缺德的事!”几乎在同时红脸胖子用左手封住了庄家的衣领,且右手一拳挥在脸上。瞬间,庄家五官变形,鼻孔里冒出血来。
庄家身单力薄,并打不过红脸胖子。但却奋力地反抗,不知何时已用双手已抓住了红脸胖子的头发……
“都给我放下手,不玩的都给我滚出去,莫打坏了我家的东西。”可能是这屋的主人看不过去,吼着发话了。
“真扫兴,大过年的也玩不痛快。都是吃饱了撑的。”
“是啊!两个都不是东西,还有脸在这吵嘴。”
“走,去八斤家玩,他家人多着呢。”站客们顿时都叽叽喳喳起来,出门时还不忘把一叠皱巴巴的钱装进各自不同的口袋里。
“兴元,还不快回来。家里来客了,陪喝些酒,老死在那打。总有一天会输死你……”村头上兴元年迈的母亲拉大嗓门骂道。但那位叫兴元的似乎并未闻见,只顾闷着头跟大部队去了下一家‘赌场’。
亲戚间的小孩们来屋里拜年,并不像我儿时那样喜欢好吃的零食(比如米糖,炒熟的花生、南瓜子,这些家家户户常见的‘零食’。虽说平常,但那时我家都得在逢年过节吃上点,其余的要等到上等客人来家才会跟着享些口福;当然串门拜年时自遇上谁家条件好的,给那么一两个苹果呀!还是橘子的。都舍不得及时吃下,带回家让母亲留着等弟弟吵闹时拿出来哄他。),都要吃些上好的东西。比如饮料、饼干之类的。而正餐鱼肉更是不提上口,尽要吃些外头带回来的膨化食品。
有时我在想,要是自己也出生在如今的年代。会不会跟他们一样快乐而幸福。吃香的喝辣的不说,且还会在拜年的同时能大把大把地收入不菲……
自去新婶家拜了一次年后,也到了老家大批蜂拥外出的日期了。于是,我便踏着新婶的步伐又来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只因城市的天并未变得清明,相反却越发地昏沉起来——或许是心情的缘故吧。我想!但更多的则是这座饱和的城市里所有人呼出来的浑浑灼灼的空气。
新婶开的发廊是在一片即将拆迁的民房区,而大部分的本地人都搬到政府因拆迁新发的房子里居住了 。留着这一片低矮的房屋供就近一些工厂上班的,工地的工人,及老家一些于新婶一样‘淘金’的人租住。他们就着临街的墙面破开一个大口,且装了深蓝色的铝合金门便算作是发廊营业了。而发廊,几乎家家户户在进门的左手一堵墙上装几面镜子,摆上些廉价的洗发用品及拐角处放着一台洗头用具,加之对面摆放的一张四人沙发,外间的摆设就属这些了。而一墙之隔的里间则是别有洞天,一间邻着一间的唯独放张床大小的面积里,摆着一张窄窄的床及一个电风扇形状的‘小太阳起暖器’。在那间间用三合板隔开的小间门口,几乎相同地挂着粉红色的门帘,在无‘客人’消费时大半都被撩起,形成一连串半圆的粉红色的纱花。
几乎每条巷子,在漆黑的夜里同时都有几间从蓝玻璃门口吐出的血红。把这块已拆除路灯的天地间点燃无数个有色的方块;只是在夜里,然热闹仍不减白昼。除却嫖客们无声息地挨间窥探外,坐在蓝玻璃门后烤着‘小太阳起暖器’且酥胸几近全露的女孩们唤声不断。一家几位含糖量极高,加之无数家含糖量极高的女孩们绞尽脑汁的揽客声,伴着嫖客在外轻缓的脚步声,一并打破了这夜的死寂,也延续了人们孤寂中的那点点鱼水之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