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头,做这个传出去不怎么好听。可谁让咱家穷呢?你们也知道的吧?前几年去广州的都发财了,哪个回家不是盖新楼住新屋。在老家里谁又说他们在外不务正业呢?你们还小,等到了姐这个年龄,就会明白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就拿这上海来说吧,满大街的汽车在那跑着,满大街的高楼在那立着,满商场的衣服在那挂着,却没有一样你没钱能换回来的。没钱怎么办呢?去抢?那是犯法。去辛辛苦苦上班?一月挣的工钱,要交房租,水电,吃饭和开销等。算算,我们拿一千块钱一月说事吧,房租去掉三百,水电去掉一百,生活费就算十块钱一天,一月下来也要三百。这就七百了,剩下的三百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买些日用品吗?这样算一月一千块的工资,就没有了,哪还有钱寄回老家供弟弟妹妹上学。你们说是不是?”
或许是大姐说累了,起身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着,顺手点着一根烟。红红的嘴唇里瞬间喷出很大一个烟圈,紧接着她说:
“我们这间屋里的女人都是做这个的,也没见得她们身上少那么一块肉,生活不是过得有滋有味的吗?哎!妹啊!谁让我们是女人呢?谁让我们是长在穷山沟的女人呢?姐我今晚就说这么多,要是小倩你不愿意做这个,我帮你劝阿强,让他亲自出门帮你找工作。不过你可得考虑好。”
……
窗外死寂般的夜这会微微焕些晨光,且从各处发起声来;楼下卖菜的一对山东夫妇该起床去菜场批发蔬菜了,上早班人们的房间内相即亮起了灯光,洗漱声,咳嗽声不断。屋里房间的灯光不知何时灭了,且均匀响起男男女女混合的鼾声。
劝阿强的大哥进去后没再出来,我躺在大姐边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姐偶一翻身把脚压在我身上。待我被其压醒推开其脚时,借助窗外洒进微弱的晨光,却见小倩依然呆滞地坐在那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风尘
(三)
对小倩来说,余下的两天过得特别漫长。在寝食难安中小倩日渐消瘦,总无神地睁着黑黑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种迷茫似盼着某种东西悄然降下,且来超度她。但希望源于哪里?我们都不得而知;或许,此刻的小倩真迫求拥有这种未知甚至渺茫的希望。
“吃点吧,小倩。你都一天多滴水未进了。”我心疼地看着小倩,端起放在她身旁的早已冰凉的饭菜。见她神情恍惚,我说:“不管怎样,饭还要吃的……”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根本就劝导不了小倩呢;的确,在这特定的环境下,现在的她是谁也无法劝导的——或许,这已然就是我们似懂非懂的‘命运’。然而所谓的‘命运’在这种强弱不均的趋势下,活着的一切物体只不过是其手中的木偶,任其摆布罢了,且还设计好了归途引导这些无知的灵魂步入歧途;但又不得不试问“命运”?两位弱者日后的‘歧途’是悲还是喜?是喜还是忧?
阿强打了一上午的牌,在一声电话铃响后,一伙人飞奔出住处。待再到家时只有阿强,成贵跟成贵的女友了。见我跟小倩还在坐在客厅里沉默不语,成贵看都不看我们,径直拉着女友进了另一间房。而满身酒气的阿强则一屁股坐在我跟小倩身旁,就满嘴臭气说:“小倩,都是我不好,不管怎么样,也不该打你的。你看我也是看你跟娇儿没班上,急的慌。”此话听似入情入理,当阿强见我们不再于先前那样厌恶他时,诡秘地说:“发廊妹有什么不好的,看成贵的媳妇,不也在大姐店里上班。人家小夫妻现在过得有滋有润的……”阿强说得正投入时,里屋传出女人的浪叫打断阿强的说话声;这声音伴着男人的哼哼声,从敞着的房门传到客厅。随声音望去,那光身的一男一女相互缠绵一起,且不停地动作中……
“小倩,你进里屋一下,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呢。”见小倩不动,阿强连推带拽把小倩推进里屋。然而关上房门后,我却听不清阿强支支吾吾说些什么……随即有肉贴肉响动,再后来便是小倩细微的哼哼声……
良久,两个房间同时停止声音,一切的喧嚣迅速又被寂静所掩盖。
当晚,小倩就开口吃了两碗饭,且还答应跟大姐明天去店里上班。
饭后,在小倩一再要求下,阿强极不情愿地掏出一百块钱给她。小倩央求我跟其出去买些明天用的东西;其实吃饭时大姐就说过,店里什么都有,不用自己买什么的。可小倩执意说要出门买点日用的东西。就这样,我跟她算是到此处后第一次单独出门。
一路上无声无息地走着,径直到了一间小排挡才停下。小倩说:“娇儿,我们进去喝一杯吧?”“小倩,你不是不喝酒的吗?”我问道。“去她娘的……”小倩说。
点了几个小菜,待我说要啤酒时却被小倩拒绝了,且让老板拿出一瓶白酒来。菜还未上,小倩却倒了满满一塑料杯的酒径自喝起来,且边喝边说:“娇儿,你自己倒些吧,陪姐喝点。”我不愿这时让小倩失望,踌躇地拿起酒杯倒了三分之一,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瞬间,嘴里的液体如刀子一般从喉咙滑下,一直割向胃里。只见小倩已大口大口往嘴里吞下,不禁失色道:“小倩,这么难喝的东西,你怎能一口一口喝得下去?”
“娇儿,你说我们班的班长,不知有没有去上学?”小倩答非所问。
“还没过正月十五,应该还呆在家里吧。”我道。
小倩且无声地拿起酒杯很深地喝下一口,叹口气说:“我答应他的话没做到,还失身于一个讨厌的人……哎!都是命……他娘的大我那么多不说,还敢下重手打我。”又喝一口,接着说:
“娇儿,你说人间还有‘爱’吗?‘爱’又是什么呢?”
“或许……或许有吧……”我支支吾吾。
“有个屁,都是他娘的唬人的,都是唬人的……”待小倩说完这句时,菜已经全上桌了。
“喝啊!娇儿。别光看我喝。”小倩已经喝下满满一杯酒了,且拿起酒瓶又倒满一杯。
“你不能…不能再喝了,这酒很辣的,我看你都快都醉了。”我试图劝解。
“‘醉’是什么?我不知道,就跟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事等着我一样,不知道,不知道……哈哈……真他娘的不知道。”小倩忽喜忽忧,且哭且笑。良久,依然叹口很重的气说:
“这一切的一切,都得我去尝试啊!娇儿。所以今晚我先得试这个!试这个,对!就是试这个,是酒啊!哈哈……”
……
一路上小倩时哭时停顿,且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句辛酸而痛苦的歌声夹杂其中:‘只是夜太黑,究竟把一切都烧成了灰……’巷子里杂音不断,以至于把小倩这时笑时哭时唱的歌声淹没到了无有。然而我却清晰,就于清晰眼前这位平凡女子在今夜以至于此时的内心的痛苦及挣扎;于她,于我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高于一切的时代下,那些微弱得如尘埃一般的呼唤,是根本逃脱不掉现实的摧残,及环境的渲染。
“妈妈,爸爸……”小倩竟用唱来呼唤着爸妈,呼唤着那遥远而不可及的呵护……
到家后,阿强还等在客厅。而小倩已吐了自己和我一身的残物。阿强则让我去厕所洗洗,自己拿毛巾帮小倩全身上下擦洗一番……
夜里模模糊糊地听见对头急促的喘息声:啊…啊!我•死你这个小妖精,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那交合声过后,又是长久的寂静,加之满屋细微的鼾声。
第二天,小倩名正言顺去店里上班了。而我,还小,又没身份证。大姐便让我帮一屋人洗衣做饭,每月下来能拿三百块钱的工资。偶尔他们也买些廉价衣服给我。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小倩跟屋里的其他女人用身子换来的血泪钱;而男人们,每天不是打牌就是喝酒,再不就出去嫖娼,且个个身上都穿戴着大商场买来的名衣名裤……
小倩越来越挥霍,我由起先的不理解到渐渐的习以为常。
一晃快大半年过去,除了刚开始几个月小倩如期往老家寄一千块钱外,其余的全交给阿强。而我则把每月仅有的三百块钱分文不动地寄回老家,且一直帮其瞒着家里在外从事的所谓的‘职业’。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悄然而逝。
然而,那一夜的东窗事发,却打破了这原本怪异的平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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