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给了她个眼色,她赶紧把手拿了下来。
太子已经喝得微熏,小桃暗暗打量着太子,这个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能见到的人,如今见到了,的确比一般人看着更威严,但也不像祁公子那么温雅,更豪爽也更盛气。
小桃的目光也离不开祁公子。他的酒量让人捉摸不透,别人喝了都会脸红啊,话多啊,东倒西歪啊,惟独他没什么反应。他也喝了不少啊,怎么会像没事人似的呢?
这时有其他公子带来的家眷找大小姐说话,小桃看到祁公子走出了营帐,顿了一下,不由得也跟了出去。刚走到营帐门口,几滴雨飘了下来,小桃忙又折回去拿上伞,大小姐还在后面说话没注意到她,小桃快步跑了出去。
祁公子一身牙白色的长袍,在夜色里很是显眼,小桃跟着祁公子走到了营帐辕门外头,有一片很大的空地。走到空地南面是一个缓缓的土坡。祁公子几步跨到坡上,小桃顿住了步子。
祁公子猛地回过头,看着小桃浅浅笑了,伸出了手:“上来。”
小桃的心跳得好快,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祁公子的手上。指尖触碰的一刻,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洪流,击得小桃的心慌成了一团,脚底也有些发软。
祁公子一个用力,小桃跟着上了坡顶。站在坡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山,水田,树林,还有水流。祁公子的手很大,很有力,就是指尖有点凉。小桃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祁公子的手松开了。小桃的脸红得发烫得紧。
祁公子指着西面远处道:“你去过那里吗?”
小桃一愣:“公子说的是哪儿?”
“寿州,滁州,泰州----也许,很多地方。”祁公子唇角是扬着的,可语气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小桃闷闷回答道:“没有,小桃没去过什么地方。濠州也是第一次来呢。还没有进过城。”
祁公子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远处的山川。身后营帐的油灯、火把的光亮,在祁公子身边画了一个好看的光圈。小桃只静静看着。
雨渐渐下得大了,从飘着的雨点渐渐成了串成的珠子噼里啪啦下了来。真是怪天气,还下得没完了。小桃忙把带来的伞打开,撑在了祁公子头上。
祁公子出了好久的神,过了好半天,才突然醒了神,转过头来,却怔住了。小桃正踮着脚,努力地给他撑着伞。小桃没有他高,却将伞整个撑在了他的身上,自己被雨淋得头发湿哒哒的,看着他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全是他的影子。他的心,那一刻,震了一震。
如果岁月有痕,他想自己一定会很多年都忘不了这一幕:一个眼里都是他的女孩,踮着脚尖给他撑伞吧。
借着营帐传来的光线,祁正修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了小桃,纤细得有些瘦弱的身子,好看颀长的脖颈,头发被雨淋湿了,额前的刘海湿成了一绺一绺。他忍不住微微俯身,把她额上湿湿的头发拢了下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白玉般细嫩的脸庞,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灵动的眸子。祁正修的心跳得缓了半拍。放在小桃额上的手滞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顺着脸庞抚了下去。
小桃的全身像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祁正修。他的手指滑过的地方,就是酥酥麻麻地战栗。祁公子的脸好像更近了,细长温和的眉眼,此时竟有些特别的专注,那目光,让小桃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祁正修的手,从小桃的脸上,滑到了她的肩上,他的声音有些燥热的干涩,却柔和得异常:“今天是你十五的生辰?”
“嗯。”小桃轻轻应着。不敢大声喘气,生怕这只是个绮丽的梦,她的声一大,就把梦惊醒了。
“那是大姑娘了。”祁正修的声音很低,温柔得旖旎,小桃不知道是下雨的缘故,还是什么,祁公子的脸似乎越来越近,还有一层雾气的光晕;祁公子的眸子很温和,却深不见底;还有越来越清晰的祁公子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小桃有些眩晕,忽然唇上一暖,一股热流从头窜到脚底。整个人一片空白。小桃一手还撑着伞,另只手不禁抓住了祁公子的胳膊,否则她真的要摔倒了。
祁正修的唇很软,很醇,浓重的酒气、沉重的呼吸,让小桃情不自禁地随着唇齿辗转,有的事原来真的不用学,只要那情,那景,就会极其自然地心随情动。
四周的风大了些,吹得周围的树沙沙响的声音也大起来,祁正修猛地松开了小桃,微微甩了甩头,向后退了一步,小桃也回过了神,脸烫得像要烧起来似的。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敢想,看祁公子向后退,她的心忽然疼了起来,急急说道:“公子喝多了。”说完把手里的伞塞给祁正修,头也不敢回地跑了回去。
祁正修手里拿着伞,看着她跑进了雨里,心里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移动脚步。
祁正修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响动,勾唇笑了。过了半晌,才缓缓地撑着伞走回了自己的营帐,吩咐云笙去太子营帐替自己告退。
祁正修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着,脑子却不似以往那么清静。那个撑着伞的女孩子,在他眼前反复晃着。刚才是自己失控了吗?明明是思考了,却仿佛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不是没经过女人,更不是不胜酒力。却是怎么了?
小桃跑回太子的营帐,身上湿了不少,好在营帐不远,没有淋透。小桃木木地跟在大小姐身边,机械地端茶递水,后面的歌舞琵琶,小桃一个也看不进去,所有歌姬,舞姬的身影,在小桃眼里都变成了祁正修深不见底的眸子。大小姐似无意地问着:“刚才去哪了?弄了一身湿。”
小桃都仿佛没听见般发呆。大小姐只好推了她一下,又问一遍,小桃才结结巴巴说着:“出去—出去透透气,看到祁公子没带伞,就,就把伞给了他。”
大小姐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吭声。小桃忽然有些懊悔,这么做大小姐会怎么想?好在大小姐没事人似的继续看着歌舞。小桃才缓过来。
木木地跟着大小姐参加完了太子的酒宴,木木地回到了别院,直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脑子还是木木的。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敲着窗棂,滴在窗檐下的台阶上。晚上的那一幕不知道在小桃脑子里反复上演了多少遍,祁公子揽住了她的腰,祁公子俯身定定看着她,祁公子吻上了她-----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全身一阵一阵的热流,把她的身体冲击得七零八碎。第一次有个男人吻她,还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小桃用被子捂住了脸。她是不是该羞愧啊?大小姐说的那个“轻浮”,是不是就是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