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慧生局长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安局长就赶紧介绍说是电业局局长,他好不容易请来的神仙。一行人在会议室坐定,红艳和乡妇联主任进来倒茶,每一杯都是双手送到他们手里。柳权书记在外边化缘去了,正赶回来。我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安局长打着哈哈说:“老柳还真忙啊,这个地方可是他的诸侯国了。”安局长在升任局长前,是城关镇的书记,按理说,柳书记做书记的时候他还是个副乡长,后来撤区并镇,做了副镇长,早几年做了局长,而柳书记还是做他的乡书记,十几年了,屁股动也没动过。
等到大家都喝了水,稍微平静了下来,我准备开始汇报。
安局长靠在桌子边,敲打着自己的腿说:“小陈啊,你拣重点给易局长汇报。苏西乡通电成不成功,关键在易局长啊。”
我忙点着头,望着易局长严肃地微笑。
这个笑是要把握好,笑重了,显得轻佻,笑轻了,显得不尊重。
易局长不耐烦地敲了一下桌面,其他人拿出笔记本,装作很认真的准备记录。
我一看架势不对,这个易局长显然有一肚子气。
我征询着说:“安局长,易局长,要不我们先休息休息,等下柳书记回来了,请他来谈谈苏西乡的情况?”
我这么说,是对柳权书记的尊重。做下属的人,越俎代庖是忌讳。
“老柳忙嘛,再说,老柳跟我说过,你介绍就行了。”安局长否定了我的意见。
柳红艳她们倒好茶,就退出会议室,站在门边,宛如服务员般做俯首帖耳状。
我只好打开报告,开始给这路财神爷大爷讲解报告内容。
听了一半,易局长打断我的话说:“小陈秘书啊,我这里有份报告,是苏西乡十年前送来的,老局长交给我也有个三五年了。我跟你说,你们苏西乡十三个行政村,最远的距乡政府二十多里山路,全乡线路共长五万米,加上从最近的泉湖乡变电站过来,需要十万米的线路,这个你们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这些数据我都有,有好的解决方案我还找你们做什么?我在心里愤愤不平。
我讪笑着说:“易局长,我们还在想办法。”
“什么办法?没钱的话,什么办法都不好使!”易局长轻蔑地看我一眼说:“如果办法好想啊,十年前就该动手建设了。”
对于他的轻蔑我视而不见,我很理解易局长的说辞。如果项目一动工,电业局是第一个责任部门,器材、建设都是他们的事。
苏西乡通电的事就是块鸡肋!做了费力不讨好,不做又是不作为。
安局长劝慰着易局长说:“老易啊,钱的事,县里会想办法。刘县长在常委会讨论过了,书记很赞同,表示要把苏西乡通电的事,当做新时期的一个重点工程来抓。”
他的话几乎是一锤定音了。这么说,通电的事已经得到县委的高度重视。易局长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正了正领带说:“县委的意见,我们电业局肯定要服从。”
汇报完毕,我起身带他们去礼堂。
四台机器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孤零零地等着电能催动。
考察组的人都不做声,安局长抚摸着机器说:“没有电,国民生产确实开展不起来啊。”
柳权书记满头大汗回来了,一把抓住安局长的手说:“老安啊,感谢你啊。”
安局长笑眯眯地说:“老柳啊,到你的一亩三分地了,你看着办吧。”
柳书记又与易局长握手,谦逊地说:“易局长,辛苦了。”
易局长一脸的平静,淡然地说:“柳书记,你辛苦。”
随行十个人,涉及到发改局,电业局,经贸局和县委办。除了两位局长,来了三个科长和县委办的一个秘书。
再次回到会议室,我坐到一边,让他们三个领导寒暄叙旧。
柳红艳在门外给我打手势让我出去,我悄声出来,她紧张地问我:“午饭怎么安排?”
我说:“你去食堂跟老王说,把最拿手的菜搞出几样。叫上几个人去帮忙。”
柳红艳去了,妇联主任还站在门边,我说:“贾主任,你也去帮忙吧。”
贾主任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妇女,老公是乡人大主席团团长。他们的家安在春山县,平常也不怎么说话。
一切安排妥当了,我回到会议室。柳书记正在眉飞色舞讲着苏西乡的趣事。
县里一次派这么多的人来苏西乡考察,是绝无仅有的事。一次来这么多的领导,只有在当年的批斗活动里有过一两次,但那时的领导都是被打倒的一群人,不但不风光,反而落魄得如丧家之狗一般狼狈。
整个下午都在会议室汇报考察,耐不住的人轮番去上厕所。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我感觉头重如铁,眼皮子打架。
安局长坚持不吃晚饭,易局长早就想走了。
我送他们去停车的地方,陪着安局长我们走在后面,安局长对我说:“小陈啊,县里决定遴选县团委书记。这可是个机会。”
我笑笑说:“安局长,我的本职工作还没做好。还是先在基层锻炼锻炼吧。”
安局长赞许地看我一眼说:“刘县长没看错人啊。”
我扶了他一把说:“安局长,感谢领导的关心。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我站在路头,心里扑棱棱地跳。县团委书记,直接进入领导行列,也是晋升的最佳途径。
我有机会?
一连几天县里没任何消息,乡政府里一片愁云惨雾。拉赞助难死了一批人,拉到的闭口不谈,没拉到的见人就诉苦,到处找门路找熟人,柳权的决定从这个月开始生效,没拉到赞助的,开始扣工资。
我跟柳权汇报,想回衡岳市去看看。
柳权很爽快答应我,叮嘱我有机会就去一趟市政府,找门路把报告送上去。尽管县里已经立项,也派来了考察组,但柳权总觉得心里还横亘着一块大石,工程没开工,谁都不敢预料会发生什么。送报告给市政府,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一招,或许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我跟来拉茶油的大货车回去,路过安局长他们停车的地方,才体会到他们的车为什么进不去苏西。这十几里山里,坎坷很厉害,安局长他们的小车底盘过不去。
盘小芹和奚枚竹欢天喜地跟我说话,不知不觉,我离开衡岳市,离开她们就一个多月了。
门面里人来人往,一个月不来,发现有了不少的变化,原来单纯经营的茶油现在多出了不少的新产品,有晒干的蘑菇,也有纯草药发酵酿的甜米酒,间或买些香烟,居然琳琅满目。
看我疑惑不解,枚竹轻声告诉我,这些都是她托柳红艳书记捎来的,大多是她自家的东西。没想到很受欢迎,比如她娘做的杨梅蜜饯就没货卖了。
我查看了一下账目,清清楚楚,盈利不少。
晚上我要回家,枚竹鼓起勇气对我说:“我跟你回去吧!”
我歪着头看着她说:“店里很忙啊。”
盘小芹笑嘻嘻地说:“不怕,晚上我们都关门不做生意。你不在家的时候啊,枚竹隔三差五就去你家,还带来了你娘做的好吃的。”她一脸神往的样子:“我也想去呢。”
我不好再拒绝她,就要盘小芹拿了一个十斤的塑料瓶,装了十斤茶油准备带回去。